3039年、希尔·艾略特坐在检测舱内部。
超高温的光线扫过全身、如果换成是普通的身体，现在想必已经完全融化掉了。
但是、这份温度对于她来说却是刚刚好的温度——
或许就像是人类洗了个温水澡一样。
不过、若是这样的高温就是日常的体温，在没有发生太多变化的世界生存，大概会由于内外部温差爆裂。
所以也只是短暂地，能够适合高温而已。
在打开舱门的时候，从内部走出来，在冷却液的灌注之下，她瞬间就变回到了清爽的铁皮躯。
“竟然到了第4096个才成功、这也未免太糟糕了。”
莱安·萨雷塔戴着单片眼镜——实际上本来可以使用架在头顶上的头盔来仔细监测的，然而、出于莱安的个人兴趣，他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他似乎认为、作为这一世界的统领者，太过于依赖外部装置，也许会把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模糊——虽然大部分人并不在意，可是对于莱安来说，这却是最要紧的事情。
“倒也无所谓呢。”
卡莎按着开关，把眼部露了出来。
虽然这间房间的温度调整得很低、但刚从检测仪中走出来的希尔·艾略特却总觉得这套厚厚的衣服简直是看着的就觉得热。
“反正也是并行的、同时运转，所以第一个和第一万个，没有什么区别。总不会吃了七个馅饼才吃饱，就认为从一开始就吃第七个馅饼就好了吧——实际上4096号也是这样的。你认为她的编号很靠后、精度不够高、我倒是觉得，从我们最开始的预计，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最初我们可是做好了一个都没有，再重新尝试的准备。”
“不过、一旦成功了，果然还是希望能够更好一点，可能这就是人的贪欲。”
莱安摇了摇头：“难道你就不希望再把她的性能提升一格之后再完成灌注吗？”
“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性能没能提升一格，反而这短暂地星火消失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搁置？还是说、再重新挑战一次？搞清楚，你这种想法才更加浪费钱财。虽然现在金钱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毫无意义地东西了、全部都是系统终端随便输入一个数字，发出‘哒’地一声，所有人都要围绕着那一串数字进展——
然而我们本身就是控制数字的人，你要知道、其实这边的世界资源已经相当有限，还有压力度也要蓄积到满值了，如果要是不再进一步加强机械的运转，既当做劳动力、又当做是护卫使用，你我全部都得完蛋。”
“完蛋就完蛋吧。”莱安蹙眉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来着？我们最开始不是想要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顺便延长生命吗，怎么听你的话倒像是要维持我们的安全作为最优先级了？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本末倒置——”卡莎吐槽道：“你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如果要是没有我们、这座都市连现在的状况恐怕都没法维持，我倒是觉得他们都应该好好感谢我们才是。可是、事实上是，他们并不在乎我们到底为他们延续了多久世界的寿命，说到底、其实可能也就只剩下咱们还在乎这个世界了——大部分人是没办法真正沉浸在宏大世界观下的。
他们必须要维持个体的生存，才能勉强保证自己的精神稳定。如果要是一味顺从他们的话、我们根本连现在这一步都做不到——
可是一手包办的家长所必须要迎来的结局，就是孩子的叛逆。
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家长、而不是自身的问题。
就像是培养在温室中的花朵一样、只要看到外面的风吹日晒就会立刻干涸枯萎。不过、好在本来如果是环境优渥的温室的话，只要走出外界，看到了外界的不清爽和不舒适，自然而然就会怀念起温室的生活。
然而、我们现在的所谓温室、说到底只是环境比外面稍微好一点的封闭空间——并且无论连绵到哪里去，风景都是一样的。
而我们又没有禁止文字的流通、甚至还在延长一般人的寿命，所以在文字之中哪怕是看到了旧日的繁华，都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愤愤不平，认为是我们破坏了他们的家园。
这里的环境的确糟糕、比起百年之前，糟糕得等级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这也比他们所妄想的‘外界’要好了，可是根本没有人能理解。
然而、我们容许童话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却反而不允许真相出现在人们的眼睛里，因为我们所要做的，其实还是保证人类的生存，如果要是让一般人了解到了而现在无望的状况，提升了自杀率的话，也就是进一步加大了我们维护的难度呢。
自杀算是人自保的最后方式，总不能我们连同这个也一起禁止掉吧？”
卡莎滔滔不绝说出虽然残忍，却是这个世界正论的话语。
莱安只能沉默不语。
从过去延续到现在、自己的算是从不需要过分思考生存，到每一点资源如何合理分配都要绞尽脑汁的世界中同时生活过。
然而、自己却被赐予了特殊的使命，甚至连怀念都是不允许的事情，只能一刻也不停地想着如何维系。
在万千条分支中，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无法筛选出所有的答案，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道路持续不断进行下去。
哪怕选错了，也只能自认倒霉迎来必然的灭亡。
从目前来看，这个世界还不算是很糟糕——至少距离彻底灭亡大概还有300年的时间，而自己的寿命还能延续210年左右，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确实应该好好思考、是否还有其他分支的可能性。
不过、人却很难偏移迄今为止的轨迹，即使他想要摆脱目前的研究来作为基础，他也知道其实不过是自己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觉而已。
这已经成为了他生存的一部分，即便他想要改换，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修改起来。
“我还在这里，您们就谈这些，真的好吗？”
作为第一个觉醒的，也是唯一一个觉醒的机械，她发出了略有些僵硬的声音。
“当然、毕竟，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
卡莎笑眯眯地道，那笑容看起来却有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