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清楚卡巴拉界有没有春夏秋冬之分，但至少在天香的认知里她似乎也仅仅知道春季罢了。托她的福，“王国”这边的天气可以说是刚刚好，对折腾了一天的众人来说算是个安慰。酒足饭饱之后积攒的疲劳也就自然而然地涌上大脑，没过多久大伙就打着哈欠互相道了晚安。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之后，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大家进入梦乡......
当然，除了人的思绪。
“床......吗，这么说我好像还从来没有真正在这上边睡过觉呢。唔，不如说我压根没有睡过正常的觉比较好。”莲有些好奇地站在了自己房间的床边上，“那么，好好感受一下吧......”
大概是因为曾经和十香是一体的关系，天香在创造这座小镇的时候每个房间的陈设都是十香房间的样子，毕竟她也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样子的房间。刚刚躺上去，莲就忍不住舒服地轻哼起来，只不过没等她好好享受这些，房门就被不速之客给叩响了。
“那么，请进吧。”莲一边说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访客的身份她倒没有多少意外，白天的时候莲就有意在回避某些话题，但以这个妹妹的性格的话应该不会真的放下不管吧。这不，刚有了能够单独说话的空间她就自己找上来了。
“抱歉打扰你睡觉了，不过我还想要继续白天的话题。”相信大家也都猜到了，夤夜来访的不速之客正是愁容满面的万由里。白天的时候她就想要向莲求证一些事情，看出了莲不想在大家面前提起这事的她便默默将其按下不表，可对万由里自己来讲这却是无论如何必须要搞清楚的事情。
“真是个麻烦的妹妹呢，这样刨根问底可有失淑女的风范哦？”莲依旧是微笑着，但眼眸之中却并无笑意，“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从那个梦开始好了，闯入我和凛祢梦境的就是你吧？”万由里也无意绕圈子，就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了，“你在梦中说的，关于我命运的事......我想要详细听一听你会那样说的理由。”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啊，就那么想知道自己的末路么？”莲不知为何有些生气，“我之所以警告你们，就是不希望好不容易得到活下去机会的人再做出飞蛾扑火一样的事。其实现在也还来得及，你们可以带着士道想办法离开......”
“然后呢，坐视大家被那样害死么？”万由里的内心的感觉几乎就像是被撕裂一般，但她清楚自己已经无法逃避，“也许你说的对，就这么回去的话我们几个可以这样子活下去，也有可能击败反六喰......可是那种未来，绝对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那副正面角色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此刻的莲连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都不想维持了，“好吧，既然是你的意思，我就不自作多情了，但是这事还是那女人解释比较合适。”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缩在后边啊，毕竟我是母亲呢......”说到这里莲突然苦笑了一下，看来是澪的意识上浮了，“小莲其实一直想要保护你，所以才劝说你们不要来到这边。她不希望看到你们好不容易得到幸福却再一次踏入险境。虽然很别扭，但这也是她的温柔，哪怕她自己并没有办法再见到士道......”
“莲......”万由里的声音一哽，“对不起，明明这样我还是一直在追问着......可是，这也关系到士道的命运，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那么，我也没必要隐瞒了，你有权知道。”澪伸出手手轻轻抚摸着万由里的头发，“万由里，你有觉得如今的自己和以前有所不同？”
“是的，我明白。”万由里点点头，“我本应该是灵力聚合体，没有灵结晶那样的核心更不存在真正的肉体，一旦使命结束被封印掉就会消失。可几年前的灵力聚合体事件结束后，我却至今都还存在着，明明都和士道......那个，接吻过好几次了......”
“呼呼，和深爱的人亲吻......总觉得，有点羡慕呢。”澪有些怅然若失地说着，“对不起，我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现在的你还能继续存在，是因为你的使命尚未结束，毕竟我可是将一个天使的核心托付给了你啊。”
“天使的......核心？”
“不错，你或许不清楚，我曾经拥有三个不同的天使，分别是万象圣堂、轮回乐园与‘虚无’。”澪缓缓说着，“可以说以卡巴拉术式为基础被创造的我能拥有的力量大部分来源于十质点，但其中也有些例外，就比如说万象圣堂和轮回乐园。”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耐心一点，万由里酱。”澪并没有因为万由里的插话感到不满，反而耐心地解释着，“之前我说过的吧，十质点的魔王们在觉醒时共同褫夺了我的力量。那时还不清楚状况的我就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这样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乃至形体。可是我并没有束手待毙，在彻底失去形体前我还是做了三件事。”
“......”万由里屏住了呼吸，牢牢盯着澪的嘴唇。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听到的事情肯定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把我的意识或者说灵魂寄托到了刚刚苏醒的小莲哪里，就像现在这样。”澪解释道，“第二件你们也知道了，就是趁着娜海玛还没有完全觉醒的时机将天香混入了她的基盘，留下一丝翻盘的火种。而第三件，就是让万象圣堂和轮回乐园脱离我的身体，并且将其送到现实那边以求保护士道。”
“难道说，我和凛祢......”万由里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错，你们就分别是万象圣堂和轮回乐园的核心。”澪微微颔首，“你们之所以被封印之后还能存在，除了士道提供的灵力支持以外更重要的是使命尚未结束。万象圣堂负责进攻，轮回乐园负责防守。我当时赋予你们的使命就是，从卡巴拉界的危机中守护士道。虽然比起我亲自使用的时候威力减弱了不少，但在这个使命结束之前你们的存在是可以被维持住的。”
“这回明白了吧，如果你们完成了这个使命，协助士道解决了卡巴拉这边的危机的话，你们的使命就会结束。”说到这里，莲取回了身体的使用权，“如果你们死在魔王手下那自不必说，如果侥幸成功的话你也会因为使命完成而再次回归虚无。”
“怎么，这样......”万由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本来她以为莲的话只是危言耸听或者是指想要存活下去难度很大，可这种说法就意味着就算能够虎口脱险，自己和大家终究也逃不过别离的命运。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士道他们回去，你也看到了魔王有多可怕，就算你的力量并非源于十质点，也只不过是有理论可能击败她们而已。”莲抿了抿嘴角，“不过做决定的只能是你自己，还请好好想想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万由里略略躬身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真是的，努力了半天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这种结局留给反派角色不就好了吗，这个道理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莲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双眼。
结束了和莲的谈话，万由里并没有选择回房歇息，而是离开了据点。夜已经深了，希望这时候吵醒她不会让她太生气吧......带着如此的想法，万由里轻轻叩响了学校的大门。幸运的是这里的主人似乎也没有睡，那一抹清冷的紫色很快就出现在了校门的另一侧。
“是你......不好好窝在家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天香依旧是那副冰冷的神情。
“抱歉打扰了，我来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万由里的回答依旧礼貌，却蕴含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天香，可以请你和我一战吗？”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和我战斗？”天香一挑眉毛，“莫非你是想杀了身为魔王的我？又或者单纯是活腻了？”
“不，我并不想要和天香小姐以命相搏，但有些事情我必须掌握才行。”万由里的语气很平淡，完全没有理会天香略显伤人的说话方式。
见她如此坚持，天香便不再和她多言：“跟我来，在‘王国’内部的话对你不利......”
“不，请就在这里战斗。”万由里出人意料地发言再次让天香停下了脚步，“我必须知道自己的实力对上状态完全的魔王有几成胜算，这不仅关系到我自己，还关系到士道的安危。”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玩。”天香神色一凛，“虽然不是完全的魔王，但是小看我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来吧，万由里！”
“哈啊......哈啊......”万由里倒在地上喘息着。在不惊扰大家的前提下她和天香刚刚大战了一番，尽管万由里已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在天香凌厉的攻势下也只有招架之功，最终体力不支败下阵来。然而不要忘了，就算坐拥主场之利天香终究还只是不完全的状态而已......
“你这家伙，就这点程度吗。”天香收起了巨剑，“仅仅如此的话，你是谁也保护不了的。”
“看来，是这样呢......”万由里挣扎着爬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澪都说了我有可能伤到魔王的......”
“澪？那家伙说你可以对付魔王？”天香坐到万由里对面沉思起来，“其实那家伙也不能算是很了解魔王，但她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你看看这个吧。”说着，天香轻轻解除了自己肩部的装甲，并且将衣服拉了下来。在那里一道伤口正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看上去不是什么重伤但的的确确是正在流血。
“可能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但这处伤确实是你刚才的箭造成的。”天香解释道，“按说在自己的地盘上魔王自己的实力会大幅上升，而且源自其他质点的力量会被压制。刚刚你那一箭只是普通的射击，可我的装甲却确实的被击穿了。就算在质点的加护下有在回复，也证明你真的有威胁魔王的能力。如果那一箭再向下偏上几寸，恐怕我就没办法在这里这么悠闲地和你说话了。”
“真的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万由里欣喜地抬起了头，却对上了天香不屑的目光。
“你也太看不起魔王了，‘再强的攻击打不中就没意义’，这句话没听过么？”天香训斥道，“我负责任地告诉你，虽然有些魔王可能并不是以战斗见长的类型，但真正的决斗中她们可不会给你机会击中要害的。你的攻击虽然有效，但战斗经验和技巧实在太差，几乎全是出于防御的本能反应而已。我稍稍加强攻势，你就没有反击的余裕了。”
“确，确实如此......”万由里低头看着手上那张精巧的小弓，也许它的确拥有守护士道的能力，可惜它的主人却完全没有战斗的经验。一向温婉可人的她几乎从未上过战场，连伤害他人都不愿做的万由里又怎么可能花心思去学那些杀人技巧呢？自己没尽全力是真的，毕竟不能在这边随便使出雷霆圣堂那种大绝招，但反过来说天香也一样没让暴虐公全力解放，更不要说雷霆圣堂的发动还需要时间，要确实地打中都困难。如果这张弓握在其他人手中，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已经陪你打完了，现在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天香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今天突然提出这种请求？是不是和那女人有关？”
“没错，事实上......”万由里想了下觉得和天香说说也无妨，便将澪说的关于自己的使命等事情告诉了她。
“倒是真像那女人所为，只在乎自己关心的人，从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天香对澪显然是完全没有好感，“你就甘心这样被利用？说到底，你还是被当成了一个消耗品罢了。”
“也许是吧，但是......”万由里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是我还是感谢她能给我回来的机会。大概我回不去了吧，可如果从最一开始把事情都告诉我的话，我想我还是会选这条路的。毕竟，我深爱着大家，选择牺牲不止是因为澪的安排，更是因为我愿意这么做。”
天香的表情依然是平淡无波，但此时她的感受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是一种感慨、无奈、还有嫉妒的混合情感。就那样做出宣言的万由里就好像是从阳光中诞生的天使一样，尽管她的心已经越发接近人类那般，却依然无法影响她的高洁。万由里和自己，就仿佛是白昼与黑夜一般泾渭分明，但那份光辉却让天香由衷地向往。
“就这样吧，如果你还想战斗我日后可以奉陪，但现在的你实在是不堪一击，回去养好了再说。”天香起身走回了学校。
“呼呼，那么多谢了，天香。”万由里听出了天香的体恤，轻笑一下后转身告辞了。
“麻烦的女人......不过五河士道，你这家伙真是够幸运啊。”天香摇摇头，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