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
母亲站起来打算迎上去,结果见到父亲的脸色,先是亮了一下随后神色复杂起来,房间沉默了。
冷风溜进了屋子,我拉了拉上衣,往里面缩了缩,想要躲过这阵讨厌的风。
“先关上门吧,温斯顿。”
“......抱歉。”
为什么都在照顾我的面子呢?我也是很坚强的好不好?
看到父母的目光打量过我,我气愤地想到他们的想法实在是瞧不起我,于是将头歪到一边去了。
生气的理由莫名其妙,也许更直接的原因是家里不同往日的滞冷气氛。
真讨厌。
眼前的墙上钉着一张旧的宣传画,上面画的人物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这是父亲几年前从城里带回来的。
我记得不错的话——上面画的是一名女子,淡蓝发色,语笑嫣然,背后是一栋建筑。
我忘了那个建筑是什么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
这张画报的年龄差不多跟我一样大了。
说起来,这张画报可能是这个家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虽然这么说很难听,但我的家是一栋破旧房子,墙面要靠木架支撑,窗户上面糊上硬纸板,瓦砾的屋顶下面弄着一层波纹铁皮,院墙,如果那称得上院墙的话,院墙东倒西歪,甚至比房子后面的那棵歪脖子树的弯曲程度还要夸张,这里每一年的秋季不知为何都尘土飞扬,呛人的烟尘涌进屋子,我母亲的咳嗽在秋季尤为严重。
实在难以想象这里还是乡间。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家就是一个废墟堆,一堆破烂堆在一起,堆砌成了一个家。
不过还好,父母和我从来都不抱怨。
除了今年,母亲得了肺病后。
我不知道什么是肺病,只是当母亲和父亲请来医生具体检查后听到说出的结果时,脸色都不好看。
那也是父亲出门频率变得最频繁的时候,母亲也在这个时候总是不乐意让我靠近她。
连熬汤都得一个步骤出去好几次,每次出去都能听见她的咳嗽声。
母亲做一次饭洗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甚至打乱了我们家往日的节奏。
父亲本来是有一份工作的,我在每天清晨见他出去工作,中午偶尔会回来吃午饭,离开后总是工作到傍晚才回来。
现在,我不确定他的工作时间了。
潜移默化的一点点改变,我也是在这个时候学会了做饭,我求着母亲教我的。
说实话,我对食物好像有特殊的感情,看着它们我就能想到怎么做才能让它们变得美味起来。
如果不是母亲不让我上手,我有自信做的比她更好吃。
所以我只能捣鼓制作一些香料来。
母亲总是笑,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试图为我露出一副笑容,想让我以为她没事。
可是她的吃力太过明显,有时候我的配合甚至赶不上她的吃力。
就像现在,他们两个明显不开心,却假装没事。
“先吃饭吧。”
我不知道这窒息的气氛里面哪里看得出来“没事”。
吃不下饭,我明明不该闹别扭的,可是他们又开始把我当“小孩子”瞒着我什么了。
我未来有了孩子绝对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对,女儿,我不喜欢男孩子。
当然,如果真的生了男孩子的话我也会好好对他的......不对不对,我才不要结婚,我讨厌男人。
唔,到底怎么办好呢?
有没有不结婚也变成大人的方式呢?
这样矛盾的想法弄得我很是苦恼,对于父母的微妙变化也没有注意到。
总之,午饭就是在三个人的缄默之中完成的,各想各的,只有母亲偶尔的咳嗽声显得刺耳。
“伊莎,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吃完午饭后,父亲说。
“伊莎......去吧。”
我不太想回屋子,但是当我看到母亲蕴含复杂感情的神情脸色后,我卷起一小缕发丝,憋着一肚子的膈应离开了。
搞什么呀......什么都瞒着我。
我百无聊赖的在自己房间里发呆了一个下午,偶尔能从父母在屋外的讨论声中听出来称得上不悦的争执,反正,母亲的咳嗽与哭泣透过那脆弱不堪的门缝跟一缕烟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
搞得我多次想冲出去,结果就是父亲抱着母亲安慰着她的低语声。
就这样在矛盾难受的煎熬里,呆到了下午时分。
门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伊莎,想跟我去城里转转吗?”父亲轻轻推开我的门,对坐在床上发呆的我说道。
“想!”
这可能是我听到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不过转念一想,母亲谁来照顾呢?
“还是算了......”
“怎么了?”
“母亲需要人照顾,我还是不去了吧。”
“伊莎,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忽然走进了我的房间,她带着笑,对我说。
心里油然而生的,是莫名的抵抗。
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不要去。
不要去!!!!!!!!!!!!!!!!!!!
它在我的脑袋里厉声尖吼一声,我被吓了一跳,腾地从床上坐起。
那不是来源于我的,更像是来自未知的告诫。
“哈啊、哈啊、哈......”
我心悸不止,捏着胸脯,那里传来轻微的疼痛。
"伊莎?怎么了吗?"
“没、什么事都没。”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搞不懂这是什么。
今天太不正常了。
就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有人在暗处,有东西在暗处,提醒着我什么。
似乎今天是什么转折点一样。
“伊莎,走吧,你也该换一条新裙子了。”
新裙子!
“真的吗?”我语中的喜悦都快飞腾到天上去了。
这个好耶。
“去吧,伊莎。不用担心我,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母亲微笑着,似乎对于我能拥有新的衣服感到开心。
“嗯!”
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
出门离开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而来的预感告诉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笑容。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儿的马蹄声踏踏踩在地上,颇为奇怪的是,我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的到来。
它的什么时候到的这里呢?
“上车吧,伊莎。”
我看了一眼马车夫,他身上的装饰很是华丽。
连同这辆在逐渐在落日的余晖里耀眼橘晕的马车。
父亲什么时候请得起马车了?
我伸出了手,被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