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莎被逼迫到释放魔力驱散这些亡灵的时候,海底的怪物也开始了它的攻击。
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它那庞大漆黑的身躯闯入视线的一刹那,伊莎就已经动手了。
黑色的怪物从海底窜了出来,那将近百米的躯体配上腥臭血盆大口,几近令人疯狂的血齿红牙让人不寒而栗,死亡的威胁透过那恶臭的口腔刺激着每一个意识清醒之人的神经,存活着的人们上一刻还在遭受亡灵们带来的恐怖,下一刻又要遭受未知怪物的威胁。
水手们尚能扛得住,但那些船舱内的乘客早就吓得神魂颠倒,再次因恐惧四散而逃,但是这正好着了亡灵们的道……
原本被伊莎的火焰灼烧而元气大伤的亡灵们见到那些四处乱窜的乘客,有的甚至跑到了它们脸上,再加上踏入了第二层迷雾,它们已经可以侵占活人的身体了,分散落单的人群最适合它们发挥,送上门的身体,没理由不收下。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只是这些声音都被暴雨与雷电所遮掩,专心致志对付海底巨兽的伊莎并没有别的精力来管这些乘客们了。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刚刚重创的亡灵,就这么被这群白给的乘客们重新钻了空子,虽然说火焰消灭了一大部分亡灵,但是每当经过一片迷雾,就会有更多的、惨死于此处的冤魂,化作食人心智的恶鬼,将这些存活于世的家伙们拉入死亡的深渊。
这里的怨恨是无法净化的。
另一边,伊莎费尽全力释放出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魔法,巨大的火浪呼啸飞腾并且向两边无限延展,烈焰延展,滋滋的火焰蒸发了雨水,触及的温度只需稍稍碰到一点,就能烧的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瞬间湮灭的恐怖,在触及海底巨兽的同时,震耳欲聋的怒吼响彻了这一整片海域,无论是实体还是灵体,属于原罪魔女之一的欲戒,火焰是直接以灵魂为最重要的攻击单位,身躯和肉体反而是次要。
伊莎的白发被烈烈雄火照耀凌乱的飘动,手中的魔杖以光芒大盛间振动着甲板也弄出了一个凹陷的缺口,惹怒了的巨兽摆动着它黝黑无比的身体,一个尾巴啪地一下甩在船身,破碎成了这里唯一的代名词。
人、木板、船舱的房间、船体结构都在被破坏,水手们在失去了船长先生为主的主心骨后依旧振作了起来,火炮以微不足道的力量支援着伊莎,哪怕毫无作用,但他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因为船体被破坏,海水涌入船身,即便她能灭掉这头巨兽,也会被海水淹没在这里。
咚、咚——砰!
一声重击,怪物撞击在船身上,火炮被它一个甩身全部葬送海底,当它攻击时,人们才发觉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弱小。
伊莎也不例外。
正当所有人都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的时候,世界静止了。
这是黑暗的世界,昏暗而宽广的边境似无尽头,意识被凝重笼罩,覆盖上不知名物状的纱布,就像温暖的子宫一样充满闭塞感,但是胎盘是死的。
意识脱离了肉体,那承载灵魂的容器仿佛同自身的维持者分割开来一样,思绪变得迟缓而凝固,就像末日里的最后一刻,迎接着不可逆转的死亡下,失去了抵抗的动力,被那绝命一击的灾难吞没,无力感让人丧失了反抗的动力。
亡灵们的杀机从未停止,她独自一人,即便是继承了原罪魔女的能力,但作为她来说,还是太过稚嫩。
影子出现了。
这是违背常理和逻辑的一幕。
在这暗无天日只有那火焰的互损性的光芒同暴雨黑暗对抗下,居然出现了极其清晰的影子——
作为幻觉的话下结论怕是为时尚早,这应该是不具备感情的东西,只能够作为人在脚底下一个证明存在的东西。
——但是,它们的的确确,开始行动了。
从只能存在于地面上的匍匐物种一点点上升至无法理解的高度,它们成了同主人平行的位置,而作为它们的操纵者则是低下了脑袋,如果说可以理解的事物仅仅到此为止的话似乎也并不算的上是很奇怪,但是紧接着,咔的一声,这些影子的主人们就跟提线木偶一样切断了支撑他们的牵线,扑通扑通地掉落在地板之上,然后那些影子压迫在它们主人的脑袋里,随即钻了进去。
“这、这到底是……”
伊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这时候才发现暴雨之下似乎寂静的过分,被风浪吞没的水手尚且不谈,那些幸存下来的水手们也受到了这样的影响,海水依旧在将最后的绝望时刻拉至不可逆转的时间之上,而那海洋里的巨兽也停止了骚动。
——不是放弃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伊莎匆忙凝聚魔力,这时候他才发现受影子影响的人都露出了【温暖】之下才能有的笑容,就像一个美好的幻梦一样,他们扭动着自己的躯体,重新站起,空壳的笑容空壳的身体,机械般的僵硬,都在将迷雾中的第二层真相揭秘。
“啊……”
伊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声的惊悚之语,就被迫同那血红的瞳孔对视,于黑暗空白之中,于死亡与暗影之间——潜存于海底的巨兽。
同那阴影的巨目对视了。
耳鸣阵痛,肺部简直要被挤烂,痉挛的肚腹处是源自压力的恐惧,她的脸色无比苍白,施压感可以在一瞬间就达到极致,炽热的吐息中是属于自己的呼吸,她的手脚颤抖,她几乎在一刻间就绝望了,从那具瞳目中传递出来的唯一讯息就是:
死亡。
不自量力之人终于清晰可见,在自己绝境的爆发下消灭的不过是一些无垢之灵,所谓的抗衡在它们眼前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抽离感降临的时候,伊莎才发现属于自己的影子。
【你逃不掉,魔女。】
那些藏在她体内的寄生虫嘲笑着伊莎,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影子一点点升起。
在失去所有机会的最后一刻,染着魔女之血的海神怀表,轱辘滚动般滚落于地面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连嬉笑着、狂妄着的亡灵们也忽略了。
它们沉浸在杀戮的喜悦之中。
扑通一声,伊莎瘫软在地。
咔。
表盘再次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