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斯帕罗的悲剧开始的那一刻,时间也加速了流逝,伊莎被晃荡的镜影弄得目眩神迷,中间似乎跳过了什么,快速略过之中出现最多的颜色,偏偏是红色。
“……”
待到伊莎再见到斯帕罗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了,安布洛站在他的后面,轻声说着:“回去吗?”
“继续……前进。”
“我们船上存活的人数,就剩我们两个了。”
斯帕罗转身,用灰暗死沉的眼睛对视着他,嘴巴被粘住一般,但他还是勉强开口了:“现在,我们也回不去了,所以,必须找到海神怀表。”
安布洛无法理解,他咬紧牙根才克制住没有上前揍他的冲动,强忍住反胃的呕吐欲,他一步步绕着走到他的身边,夺下他手中挥砍了不知多少次的配剑,将它丢的远远的,然后把他从一团碎肉之中扯了出来,最后,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直接把他的牙齿打碎了,两人也形同僵尸一般,并没有愤怒,甚至连激化的矛盾也没有,他们刚刚经历了第三层迷雾,那是最“平缓”的地狱。
不觉间,安布洛也已经红了眼眶,他压抑住难耐不堪一击的逞强,连手掌的平稳也无法做到那样,他握住斯帕罗的肩膀,说,“从某种程度上说,伊丽莎白是你害死的,同样,我没有一剑杀了你也是因为,这是那群该死的亡灵设置的陷阱,虽然我没有吃……但是,那种心理上的作呕与崩溃也折磨着我,可是我一想到死在这里,我就极其的不甘心,所以……我要活着,你也要活着。”
“你想说什么?”
斯帕罗的声音毫无感情。
“拿到海神怀表,活着出去,然后找机会,报仇。只要你一日以这个为目标,我就跟你到底。”
远征号平稳的行驶过第三层迷雾,退散之后,遍地的尸体与肠肚,极致令人作呕的场面无法想象,就像动物的屠宰场,你几乎能在这里见到你想象的任何器官,每一个人的眼睛——我是说每一个,只要还是完好的、存在的,你就能发现,里面的崩溃已经大于了恐惧,烂成一团的血块形似肉糜挂在那一张张可能称得上是人脸的某物。
“……等我一下。”
斯帕罗从遍地的已经废弃的,再也没有主人的夺命器具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剑,他走到那个曾经是自己的“恋人”、“未婚妻”、“爱人”的某团辨不出原本形状的人体轮廓前,举起来手中的器刃。
安布洛惊了,他满脸愤懑与不解的冲上前去 抱住他的身体,“你疯了!?你该清醒清醒了吧!?那群家伙已经不在了!它们的目的达成了!我们已经是两条没人要的丧犬了——你还想让自己堕落成什么样子!?你真被它们吓成疯子了!?还是说,斯帕罗!你本性就是个杀人魔!”
斯帕罗没有说话,他找到在晕着血色晶闪的那一颗曾经为了誓约的永恒之物,顺着眼角流下红色的眼泪——一剑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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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
伊莎听到自己说出的话都在颤,咽下唾液的声音亦是想要逃避的信号,“第三层迷雾……有什么?刚才那是第三次出现的迷雾之后的结果吧……?”
“这是最致命,也是最容易度过的一层劫难。”
伊莎没有继续问,刚才那一幕刷新了她以往的认知,哪怕是她曾遭受过的这一切,都没有这样的腥恶来的冲击更加疯狂、更加绝望、更加难以想象——这比地狱还可怕。
虽然画面并不是很清晰,甚至说的上混杂,但伊莎还是从那残损的碎镜之中,还原了那副恶心的场景。
“那也是亡灵做的吗?”
伊莎似乎在寻求某种否认。
“更多时候,那是人自己做的。”冰冷冷的回答。
“我不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
“我不相信……”
“等你回去之后,自己看看那不该存在的极端人性吧。”
“我不要……”
“你并没有选择的余地,魔女。”
“我不要……”
“看下去吧,魔女。”
“去死……都去死……”
“看下去吧,魔女。”
看下去吧。
看下去吧……
看下去吧——
——!
“咳唔——咳咳……”
从未知与阴影中醒来,伊莎睁开眼,几乎不明白自己是否还是个正常存活的人,有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操纵了一般,存在于一个被设定好的空间内,接受着被安排过的、无法违抗的命令与经历。
瞳孔收缩间,是一排排跌倒在地上的人,她心里先是一跳,当看到那些表情虽然僵硬痛苦,但多多少少还存在生命气息的人们,伊莎算是为这不幸中的万幸松了口气。
等下……
怪物呢?
亡灵呢?
都不见了。
风平浪静,迷雾暂时失去了踪迹,它们如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待到猎物暴露脆弱的脖子,就会毫不留情的一口咬断,将献祭的鲜血洒满这片诅咒海洋之上,在嗜血的快.感中狞笑。
借助木板,撑起自身的重量,伊莎踉踉跄跄地行走,在过程中跌到了不知多少次,磕的头破血流,力气被夺走了,她靠着一根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魔杖当做支撑物,一点点朝着船舱进发。
“希贝尔……希贝尔……”
可能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点就是,直到现在,哪怕是费劲了全部的气力,伊莎还是没有搞清楚,她到底在同怎样的敌人战斗,上一刻还是恐怖阴森的绝望,下一刻便是虚无缥缈的虚幻——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减少的水手,丢失的乘客,不复存在的船长,昏迷的人们,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
她摸了**脯正中心,吸满了自己血液的那块在不知是梦境还是过往时间的现实之中斯帕罗他们追寻的宝物,都证明这一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一场荒谬绝伦的梦境,当是做了一场游戏那么简单”就可以否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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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我的预期之外了,这可不单单是我的力量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难怪希贝尔她会折在这里……」
如此纯粹的恶源,连她都已经多久没有遇见过了。
「这比诅咒还要可怕……宝物只是个噱头。」
思索间,她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
「爱瑞丝,没有任何力量是你接下来可以依靠的了……也包括我在内,一切,都只能看你自己了,那名船长既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来这里,就一定是通过这块拨动时间天平的怀表中窥见了什么,下面的路……没人帮得了你了。」
暗语下,将置于海中的神秘,推向了必将迎来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