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能见到这样的人,有些人的躯体在之前的灾难里断了手脚,也要用仅存的能活动的肢体抓着地面,嘴巴里喊着:“饿。”
伊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这一幕比伤害来的更可怖。
她按道理来讲不应该害怕的,她是唯一一个现在这里称得上主宰地位的人,她拥有魔杖和魔力,她可以用杀伐夺得他们手里的食物。
不过那样做的话伊莎也就不再是那个伊莎了。
所以她选择了逃跑。
推开门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会儿,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希贝尔吓了一大跳,她一把子抱住伊莎,不是为了欢迎她,而是夺过了她手里的面包。
“安布洛......安布洛......”
她朝安布洛望去,只见他也盯着希贝尔手中那烂乎乎的面包吞了吞口水,然后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它。
“安布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伊莎的心已经慌了,她摇摆着安布洛的肩膀,安布洛动了动喉头,目光还是瞥到了希贝尔手里的面包,希贝尔抓着面包咽下去最后一块并不断舔舐手中残留的面包屑,彻底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之后他才回话:“我们已经在第三层迷雾里了。”
“什么——?不可能!我出去的时候,除了雨,没有雾气!”
“那只是你眼睛里看不到而已。你已经遇见过那只怪物了,明白吗?”
“你是说......幻觉?”
“如果仅仅是幻觉就好了,这是以精神的恐惧编制的【梦】,它可以构造你所无法想象的诅咒与阴霾,然后......全部反映在现实里。以假的变换成真的,才是最恐怖和无解的地方。你的魔杖毫无作用吧?”
“......可是,我能用它释放魔法。”
“那当然,除了逃离和拯救的想法,你拿它来杀掉这一整船人都没问题。”
“你是说、你是说......”
“亡灵啊,它们这些东西......”安布洛抬起脑袋,让自己躺的舒服一点,“比起简单的杀掉我们,它们更喜欢见证我们一点点被同类蚕食,所有的残忍的惨叫对它们来说都是最悦耳的音弦。”
“怎么样,怎么样才可以结束这一切?你当初是怎么度过这一劫的?”
“什么都不要吃,任何东西,哪怕你觉得你要饿到死了,也不要吃任何的东西。”
伊莎困惑地问了句,“那我呢?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
“总得有个见证者,见证这一船人灭亡的时刻,你以为斯帕罗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以为......他砍掉自己未婚妻的手臂是因为什么?”
难道、难道......
想要活下去,就得跟亡灵们做个交易。
什么才是它们这群家伙最希望看到的呢?
亲手把自己恋人的灵魂作为抵押,置于这永无轮回可言的无边炼狱,在亡灵的哭哀之中承受永无止尽的悲惨之辱。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所认为的,都是在表面所见到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从一开始就是——记得吗?”
“他不仅欺骗、利用了你,他还隐瞒了他的过去。虽然他最终得到了海神怀表,但这几乎可以算得上他跟亡灵交易后的结果,【抛弃所有的拥有,置于永生地狱】就是你所说的代价,斯帕罗已经替你完成了,海神怀表不过是易主罢了。斯帕罗他在得到它的那一刻,他所付出代价,几乎是一切了。”
那盒子里禁锢着两人的宣誓,存于此处的,伊丽莎白的灵魂,将永远作为撕扯两人不断受苦的经过。
“他必须带人来,每隔一段时间,操纵时间,更改记忆,制定规则,让这里的虚假真相永远不被察觉。否则,斯帕罗的恋人的灵魂将永远禁锢在亡灵梦魇的漩涡之中,不死不灭,永恒直至世界尽头的折磨。盒子里的手臂一日不回归主体,她的灵魂就一日不得安宁。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复仇的机会。而值得吸引的东西,就是【海神怀表】。”
时间、永生、操纵海域的权力。
“趋之若鹜,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葬送者倒是不计其数。”
“这才是,真相......?希贝尔,也是被这样的东西吸引过来,然后沦落到那样的下场吗?”
萨德伯爵,从一开始,也只是斯帕罗的一枚——棋子?
“与其称它为真相,不如说是亡灵们的一场游戏,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游戏。海神怀表只是一个诱饵。”
本想询问他是否能用怀表来更改到这一切未曾发生前的伊莎,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斯帕罗早就做了,也就是说......本来就来源于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呢?
伊莎想到了自己对船体无效的修复魔法以及传送魔法。
亡灵,借用海神怀表,以宝物为诱饵:
来养蛊。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为什么会把这东西给我呢?!”
伊莎的脑袋疼得要命,过多的讯息一块冲进脑壳里,就快要爆炸了。
“我不清楚,也许是他看到了什么,也许你不相信,但是,离最初的事件,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了。”
十年?!
不、不可能啊,如果十年的话,那盒子里的东西,早就变成一具枯骨了才对,怎么会有腐肉的臭味?
看出了伊莎想法的斯帕罗开口道:
“那是亡灵们故意的,以极其缓慢的过程腐烂,每一刻都是煎熬,不会成为白骨,直到达成一定程度,它会固定在一个界点,然后以无限趋近于0的程度不断腐化,那是真正的永恒煎熬。”
等一下。还有那个老人,那个老人也是......
“安布洛,你知道徘徊在那个盒子边上的老人是怎么回事吗?一副老水手的样子,看起来很怪,头发全白,手里总是提着一盏油灯。”
“老水手?”安布洛迷惘地皱眉否定,“从没听说过什么老水手。你......见到了一个这样的人吗?”
“是,绝对、绝对没错。”
如果她所料不错,斯帕罗也是认识他的。
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的,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