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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痛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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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身处衙门牢房,方博达也没有消停,醒过来之后骂骂咧咧个没停,连巡逻的司役都受不了,只得在路过的时候捂起耳朵,连呵斥都懒得呵斥他。

“我方博达在老陆家上工的时候,你贺君安还在东华国搓泥巴玩,凭什么陆羽把一家一档全权交给你打理?!”

“你烦不烦?!”终于,一名新晋的司役忍不住,用力拍打着牢门吓唬他,“你爷爷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闭上你的臭嘴!”

“我骂他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听不得我骂他,你是他儿子吗?”

“嘿——你......”

“我在不在你面前骂关你什么事,你可以不听,我不可以不骂!”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脑子才有毛病,你们全家脑子都有毛病,我看病得还不轻!”方博达骂得脖子通红,就差直接喷口水。

“呸——”司役忍不住啐了口唾沫,撩起两边的袖子管,打开牢门就往里冲,“看来不收拾你一顿,你这老东西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司役怒目圆睁,抽出腰间的皮鞭,恶狠狠地吼道,“打你!!!”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兄弟。”扭头一看,制止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方博达骂了一路的贺君安。

“贺掌柜,您怎么来啦?”

“这里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行行行,”司役脸上的愠色顿时消散了不少,“郎大人交代过,你来了就让你自由发挥,我不打扰你了。”说罢,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随后快步离开牢房,一刻也没有多耽误。

“老方,好久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

“呵呵,”方博达见了他,非但没有破口大骂,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想到当初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异乡人,居然有一天会成为玲珑钱庄的大掌柜。”

“只是陆掌柜抬爱罢了。”

“好一个抬爱......”

“你为什么要故意被抓?”

听到他的话,方博达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我听司役说,你是被巡逻的司役发现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日常执勤的时候遇见了你......像这种错误会是一个要跑路的人会犯的吗?”

方博达环顾一周,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不然呢?”贺君安耸了耸肩,“一没有发布通缉告示,二没有加强巡逻力量,司役凭什么抓住一个刻意要逃跑的人?”

方博达没有多说话,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点说话,贺君安也没有闪躲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走上前。

方博达凑到他耳畔,压着声音说道:“可靠消息,煌南府不日就要变成战场......”

“什么?”

方博达抓住他的手腕暗暗用力,示意他说话不要太大声:“既然你看破了我的想法,那至少证明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我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其实我这些日子都在赛有材身边卧底。”

“卧底?”

“风云钱庄在景明亲王的扶持下黑白两道通吃,强势介入墨轩集镇的关系网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垮了玲珑钱庄的分号,像这样的对手不能正面迎击,于是我就暗地与其他账房伙同,佯装与陆羽不和加入赛有材麾下,伺机套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原来是这样,”贺君安点了点头,“我想你是玲珑钱庄......不,应该说是陆家的老臣,一路风风雨雨过来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捅刀子?”

“这一点你说错了,”方博达摇了摇头,“我追随的是陆老爷,不是陆家,也不是陆羽,反过来捅刀子是完全可能的。”

“啊这......”

“陆羽在掌权之后,行事作风和上一任掌柜,也就是陆老爷截然不同,对我的器重程度自然也不比当初,有一点逆反心也是人之常情吧?”

“有道理,不过老陆他对你来说,应该是特殊的存在吧?”

“噢?”

“既然你追随陆老爷,那你就是亲眼看着老陆从小长大,像这种爱护之心有可能会变成逆反之心吗?”

“呵呵......他是个聪明孩子,你也是。”

“过奖。”

“我看人不会错,”方博达十分坚定地说道,“你以后一定能变得跟陆老爷一样伟大,只是现在的年龄和阅历限制了你的发展。”

听到他的一番评价,贺君安不禁露出害羞的笑容:“我确实有很多地方不成熟......”

“人的成长都是需要时间的,虽说等不起,却也急不得。”

“你说得对。”

“对了,你跟郎大人熟络,麻烦跟他说一声......”

“我让他通融通融放你出来?”

“不,”方博达摇了摇头,“你让他多打打我,多骂骂我,把戏做足。”

“这......”

“镇郊集散仓的一把火还有组织埋伏外卖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打击玲珑钱庄的财路,实际上是为了交给赛有材一份投名状,从他口中套取更多关于景明王府的情报信息。”

“明白。”

“要是我被抓进去又安然无恙地离开,他一定会对我生疑,到时候情报信息就不好套了。”

“可是也不能下狠手......”

“越狠戏越真,后面我在赛有材手下,才越有地位。”

“你故意被司役抓,难道就是为了向我传递情报?”

“没错,”方博达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做心理准备,“陆老爷这一代,埋藏了一个非常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背后牵扯的关系网过于巨大,以至于他连陆羽都没敢告诉。”

贺君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说......”

“像我这一辈子追随他,也只能听到一些稀碎的信息,他根本不敢说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据说当年他举家搬迁到煌南府,在墨轩集镇开设分号钱庄,全都是为了这个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

“帝嗣。”

“帝嗣?”

“根据我的判断,应该同一十六年前的帝嗣妃失踪案有关,当时受到牵连的一大批官员都惨遭下野,陆家在同年向南前移,天谕神刹的金身尊者也集体前往默息庭修禅,一切的一切在冥冥之中互相牵连。”

“这......”

“经过这一段时间在赛有材身边卧底,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景明亲王府与血盟联手在煌南府活动,一个在暗中搜索着某个人,一个在明面拓展自己的势力,他们的目的就是揭开帝嗣妃失踪案的真相。”

“我没有听明白,”贺君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一切跟帝嗣......有什么关系?”

方博达愣了一下,只是笑了笑,最后也没有明说:“看来你知之甚少......”

“我只听别人提起过一点点。”

“当今帝君膝下无子,只有一位独生帝姬在宫中幽居,因此传位之人只能从帝门宗亲中寻找,这也就是帝君、武烈亲王和景明亲王三方势力之间争夺权力日益焦灼的根源所在,”方博达耐心地解释道,“不过,由于一十六年前帝嗣妃失踪案迷雾重重,谁都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再加上血盟在煌南府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在景明亲王一派中衍生出了一种新的说法......”

“蛛丝马迹?”

“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就是听赛有材提起过而已。”

“噢。”

“景明亲王怀疑,当年帝君为了保证帝门血脉,将亲生儿子与自己的妻子一同送出了帝宫,因此刻意制造了这么一出所谓的失踪案,目的是为了混淆武烈亲王和景明亲王的视听。”

“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帝宫......难道当年陆家举家搬迁,众多官员下野,还有天谕神刹的人也离开天谕城往南去,都是为了这么一出?”

“到目前为止,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有这么个帝嗣存在,只是我个人的猜想。”

“这个猜想几乎找不到反驳的点......”

“景明亲王的势力在与血盟的联手下不断渗透煌南府,武烈亲王也派出了他的得力部下来到煌南府,以至于煌南府整个棋盘在未来必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

“你猜测出这么多信息,却对陆羽闭口不提反而告诉我,是不是害怕他深涉险境?”

“一半一半。”

“另一半是?”

“他是个聪明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太小,经不住吓唬,万一我把事情说给他听,结果哪一天不小心漏出去......”

贺君安毫不怀疑地回道:“那确实。”

“眼下我能告诉你的是,赛有材与景明亲王是上下级关系,而血盟与景明亲王是合作关系,武烈亲王的亲信部队近期就会来到煌南府,而总司衙门方面也派遣了非常得力的人介入进来,三方势力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短兵相接,结果可想而知......”

“武烈亲王的亲信部队指的是?”

“一个被称为【天道众】的结社组织。”

“【天道众】......”

“【天道众】是武烈亲王从小培养起来的战斗疯子,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悍,曾经以不到十人的执行队歼灭了上百人的盗匪团,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我以为干掉赛有材,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不过看样子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我只想在这里做生意,帝嗣不帝嗣的似乎跟我的关系不大。”

“确实......”

“如果我跟赛有材对着干,无疑是跟景明亲王对着干,那么武烈亲王的势力与总司衙门的势力就不会跟我为难,可以这么理解吗?”

“差不多。”

“走一步看一步吧。”

“呵呵......”

“老方,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我跟郎大人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过一段时间,”方博达紧皱着眉头,“放长线钓大鱼,现在走的话,戏就做不成了......”

他的话没说完,隔壁牢房传来幽幽的一声:“你太小看他们了。”

“谁?!”

定睛一看,居然是身着囚服的泰统领,他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哼,又见面了。”

“泰统领......”

“苦肉计是没有必要的,棋子被抓了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救出它,而是直接废掉它。”

“你的意思是......”

泰统领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很快就会明白那个男人的恐怖之处了。”

“呃......”

结束谈话之后,贺君安怀着复杂的心情,顺着幽深的回廊离开牢房,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与一名司役擦肩而过,对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快步略过。

离开牢房的时候,他遇到了之前准备动手打人的司役,他正躺在椅子上准备睡大觉,一看到贺君安立马站得笔挺,上前打招呼道:“贺掌柜,审问完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贺君安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以后别打他,他态度挺诚恳的。”

司役用油腔滑调的语气回道:“行,您开了这个金口,我一定照办。”

“你太客气了。”

“害,这叫什么话,您在本镇是风云人物,连郎大人都跟您交好,我能跟您聊上话已经不错了!”

“啊这......”

“您忙着,我去巡视牢房,下午就我一个人要里里外外地巡逻真是忙疯了......”

听到他的话,贺君安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突然猛地一颤:“等一等!!!”

“怎么了?”

“就你一个人什么意思?”

司役眨了眨眼睛:“嗯?”

没时间多犹豫,他立马转身往回跑,不顾一切地朝着老方所在的牢房飞奔而去,司役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挎着刀跟上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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