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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异界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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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之时,武凌风载着一车晾晒好的皮货,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了一家名为张记皮具的铺子。

“武大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刚一停下车,一名年轻的小伙子迎上前,热情地牵住了缰绳。

“阿龙,我来找张掌柜,他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龙看了看街前巷尾,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回道:“张掌柜眼下正在后堂品茶,你直接进去就成,我替你管着车。”

“多谢。”说罢,武凌风迈开步子,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铺子,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向后堂。

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张掌柜正巧端着茶杯撅着嘴巴品茶,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被贸然闯入的武凌风吓了一大跳,滚烫的茶水像是泼墨一样溅洒在了自己身上:“烫烫烫——”

武凌风见状,赶忙上前道歉:“张大人,抱歉惊到你了,下次我一定小心点。”

这家皮具铺子看起来不怎么雅观,没想到后堂摆设却十分考究,墙上不仅挂着好几幅名贵的字画,各种家具陈设也都是古朴典雅的造型,案头上的香炉内燃着熏香,每一寸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光是闻上一口便能令人心神安宁。

张掌柜年事已高,看起来有七十出头,脸上尽是饱经风霜的痕迹,不仅两鬓变得完全苍白,连山羊胡都呈霜色,披着一身青纹墨绣袍,像是个老夫子一样端坐在案前:“武大人,说了多少次进来先敲敲门,你就是冒冒失失抛诸脑后,瞧我这杯上好的茶水一个不留神就洒了大半,多可惜?”

“是是是......”武凌风连连点头。

“你这次来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武凌风一把将一封上了蜡的信件放在了桌上:“前前后后好几个月没捎过信,想来他该牵挂女儿了,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小事一桩,”张掌柜收下了信,藏在了自己的袍子里,“我们几个人从朝中下野来到这煌南府,隐姓埋名一十六年,不就是为了她吗?”

“唉,为上头办事是荣幸,只要能把事情办成了,多辛苦都无所谓......”话锋一转,武凌风开口问道,“对了,张大人,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敢问您知不知道一个叫东华国的地方?”

“东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是不是特别远?”

“这......连您都没听说过,看样子确实是挺远。”

此时,张掌柜打开香炉盖子,低头瞧了瞧里头的熏香:“有一件事要你知道一下,我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去京师。”

武凌风警觉地问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总司衙门张宪琮大人发来密函,说是景明亲王已同血盟暗中勾结,暗流已在煌南府涌动,他要求我们谨慎行动,能按兵不动就不要节外生枝,一切以保嗣为上。”

“血盟?!”

“不错,就是血盟,与行侠仗义的无涯盟完全对立的江湖组织,专干一些买凶杀人的勾当,脏事一桩桩一件件垒起来比天谕城的凤仙楼都要高。”

“一个是权倾煌夏半壁江山的野心家,一个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两股势力交杂在一起......着实不好对付。”

“武大人,庙堂之上时局瞬息万变,你我在野之人片刻都马虎不得。”说着,张大人端起了茶杯,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武凌风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又把另外半杯茶水洒了个精光。

“不好!”

“你到底让不让我好好喝茶了?”

“张大人,我有火烧眉毛的要事,这就告辞了!”说罢,他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飞快冲出后堂。

与此同时,贺君安被一群魁梧的大汉抬进了医馆,医馆门头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天道医馆。

“停停停——”见他们蜂拥而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迎上前,“你们是怎么回事,想把老婆子的医馆给挤破不成?”

武熙语好不容易挤开大汉,来到老太天跟前,恭恭敬敬地问道:“阿婆,我家哥哥受了重伤,请问大夫在吗?”

“老婆子就是大夫,”老太太抿了抿已经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姑娘,医馆不是救济院,闲杂人等全都招呼出去吧!”

武熙语回过头,指挥着大汉将贺君安安置在床榻上:“劳烦各位,把我家哥哥放床上,千万要轻一点!”事成之后,她从林少东的钱袋子里取出了一锭锃亮的煌银,交给了最卖力的一位大汉,“给,这是方才说好的酬劳,拿去同其他人分了吧。”

“嘿嘿嘿,姑娘出手可真是大方,说是一锭就是一锭!”大汉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那个......刚才搬你家哥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你看是不是能再多赏一点?”话音刚落,结实无比的拐杖就从他身后挥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打在了他的屁屁上,“疼!老太太,你怎么突然动手打人,我又没找你要钱!”

“你这个臭无赖,一锭煌银已是天价报酬,还不快滚出去!”看得出老太太脾气不是很好,语气还咄咄逼人,简直就像是一边说话一边拿着刀子朝你捅。

“是是是,”大汉连连点头,熟练地将煌银塞进了口袋,趁大家一个不注意,脚底抹油拔腿就跑,还好后面的大汉反应快,一把拽住了他,另一人见状,马上扑了上来,紧接着,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扑了上来,前赴后继地将大汉压倒在地,说来也奇,面对这样的绝境,大汉居然一个鲤鱼打挺便震开了其他人,趁这个机会撒腿就跑,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张二狗,你给我站住,把钱留下来!!!”一众人哪里肯白白吃亏,追着张二狗在大街小巷跑来窜去,天道医馆顿时清净了下来。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低声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阿婆,我家哥哥病重,麻烦您快些为他诊治!”

“别急,”老太太瞧了贺君安一眼,不慌不忙走到病榻旁,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小伙子,你......”

这个时候,她方才发现他没有麒角和麟尾,当场惊得瞪大了眼睛。

“阿婆莫慌,我家哥哥是从东华国来的旅客,并非怪异之人......”

“东华?”

“对,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您不知道也是正常。”

“呵呵,怪异之人老婆子见多了,方才不过是好奇,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东华国来的人......”

贺君安一听,轻皱了一下眉头:“老太太,难道你知道......”

“先治病,后聊天,说说看你哪里疼?”

“哪里都疼......”

老太太抓起他的手腕,掐了一下脉搏,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照我说的去做,深呼吸,然后吐气,再深呼吸......多重复几次。”贺君安按照她说的方法,老老实实地呼气吐气,而她则是一脸严肃地搭着他的脉搏。

“阿婆,我家哥哥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这孩子的恢复能力好强......”老太太低声嘟哝了一句。

“阿婆?”

“放心,你家哥哥没有大碍,稍后我开几副药,你按时煎给他喝就行。”

听到她这么一说,武熙语当即喜不自禁,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谢谢阿婆!”

话音刚落,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头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后堂的木门,操着中气十足的嗓门道:“老太婆,我等不及了,快让我瞧瞧我的老乡!”

“死老头子,你怎么隔着门板偷听我们说话,羞不羞?”

“天地良心,我是听到你说出东华两个字的时候才下定决心了解一下的,可不是存心偷听!”

只见他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上除了满目银丝以外有一对如玉石一般美轮美奂的麒角,身后甩着一条略显黯淡的麟尾,走起路来步子很小,但稳稳当当有条不紊,是个健朗的老爷爷。

“你来了也好,省得我去费力叫你,”老太太慢悠悠地起身,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拉起了武熙语的手,“姑娘,跟老婆子去后堂歇一歇,这里就留给他们两个东华人吧。”

“东华人......”武熙语看着老爷爷的麒角和麟尾,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她也没多问,乖巧地随着老太太步入后堂。

起初,医馆内鸦雀无声,老爷爷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贺君安,贺君安也用同样的眼神打量着老爷爷,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你是东华人?”

“看起来不像吗?”

老爷爷露出了激动的笑容:“真是老天有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让我有幸遇上一个同胞......”

“等一等,”没等他把话说完,贺君安就打断了他,“我是东华人没错,可你......看起来不像。”

老爷爷听懂了他的话,二话不说,当着他的面就将所谓的麒角取了下来:“这麒角是假的!”仔细一瞧,麒角居然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看起来逼真极了。

“那麟尾难道也是......”

话刚说到一半,老爷爷笑着摘下了粗制滥造的麟尾:“用竹条编成框架,然后糊上一层油纸,最后将泛着异光的贝壳沾在上面,远远看起来就像是鳞片一样,对吧?”

“啊这......”

“小伙子,别怀疑,你我是自己人!”老爷爷笑着拍了拍胸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哪里人?”

“贺君安,加贝贺,君王的君,安定的安,是尚洋大都会的人。”

“贺君安......”老爷爷捋了一下胡须,“真是个好名字,既有平平安安的寓意,又蕴含着一种不一样的雄心壮志。”

“老先生怎么称呼呢?”

“免贵姓郎,名书怀,字安幼,琅琊人士......”说着说着,老爷爷的眼中闪烁起了泪光,脸上却依旧挂着最初的笑容。

“老先生,你......”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让我缓一缓......”

此时,躲在门后偷听的武熙语眨巴了两下眼睛,压着声问道:“阿婆,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老太太嘴角微微一扬:“难道你不想知道有关于东华国的事情吗?”

“我......”

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道:“哼,死老头子可以偷听我们,凭什么我们不能偷听他?”

正在这个时候,老爷爷在病榻边坐了下来,两只手揣在袖子内,神神秘秘地问了一句:“君安,你想回去吗?”

“回去......回哪里?”

“当然是,”老爷爷露出了严肃认真的表情,“原来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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