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来乍到
在墨轩集镇的中央街区，有一座极具气派的木质建筑，它与周遭的商铺格格不入，在门面的规模和装修上下足了功夫，走上前一看，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头写着四个大字：玲珑钱庄。
就在这一天，陆羽特地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披着与身形丝毫不匹配的浮夸大氅，在门前来来回回不停踱步：“都快正午了......”
就在他身旁，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伸长脖子张望了一番，用疑惑的口吻问道：“掌柜的，他是不是不来了？”
陆羽将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了格外凝重的神情：“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您好歹是玲珑钱庄的大掌柜，是富可敌国的一代翘楚，他区区一个地方乡绅......”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羽开口打断了他：“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后少说这些话，让他们的耳目听去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街头忽然出现了一伙穿着体统的家丁，簇拥着一顶华贵的轿子，就像是黑帮出游似的朝着他们气势汹汹地径直走来。
“掌柜的，您瞧，他来了！”
“这尊大佛可算是来了......”
他们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墨轩集镇的林家主事人——林青龙。
对方刚一下轿子，陆羽便以灿烂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看着就像是个迎宾小哥一样：“林老爷，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瞧我激动得眼泪水直打转。”
林青龙的表情颇为傲慢，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地向他作揖道：“陆掌柜安好？”
“承蒙照顾，一切都好，林老爷请进！”
“陆掌柜真是太客气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脚下却立马迈开了步子，毫不客气地跨过了玲珑钱庄的门槛。
在钱庄看护和林府家丁的随行下，陆羽和林青龙来到了钱庄内侧的会客厅，这间屋子的设计十分考究，四面用厚实的木板隔开，又铺上了一层装饰用的绒毯，十分巧妙地达到了隔音效果，算得上是闹中取静，同时，装修采用的也都是一些名贵材料，不仅有从北方千里迢迢运来的彩璃奇石，还有无数考究的工艺品作为点缀，最吸引人眼球的要数摆放在最中央的桌椅，它们以高档的云木作为主要材料，在表面上还涂抹了一层浅浅的云纹漆，没点钞能力是拿不下这种家具的。
刚一落座，林青龙便吹捧了起来：“你这厅面真是考究，看得出来别具匠心，比我们林府的会客厅要气派得多！”
“别这么说，跟林府的会客厅比起来，还差那么一些意境。”
“意境？”
陆羽一咧嘴一笑：“主要是差了一位配得上的主人！”
“哈哈哈——”林青龙一听，当即乐开了花，“陆掌柜真是过奖了，说得老夫真是愧不敢当。”
语毕，钱庄看护将事先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林青龙举起茶杯老练地嗅了嗅，顿时瞪大了眼睛：“陆掌柜，这是什么茶？”
陆羽故意装作不知道，问起了端茶的看护：“回林老爷的话。”
“这是京畿新上市的绿尖贡茶，按照您的吩咐，从天谕城马不停蹄连夜运来的。”
“绿尖贡茶？！”林青龙一听，如获至宝似的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笑容，接着，他将茶杯放到鼻子边上，先贪婪地闻了闻香气，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最后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好茶......”
“小弟不懂茶水，但我想着，既然是要招待林老爷，那必定得选用最好的茶，否则怎么对得起您拨冗来一次呢？”
“陆掌柜真是有心了！”
“林老爷，这一次会面小弟有事相求，主要是想跟你谈谈关于地租的事情。”
“噢？”一听到地租这个词，林青龙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敏感神经，立马板起了脸，“陆掌柜大家大业的，地租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在乎这几个钱呢？”
“确实，”陆羽点了点头，“单说我们玲珑钱庄的应收，应付地租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其他商户并非如此。”
“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且不论在煌南府，就算是放眼整个煌夏，墨轩集镇的地租也是我见过最高的，没有之一，您认为这样子胡乱抬高地租真的合理吗？”
“呵呵，陆掌柜真是体恤这些无能的商户，他们的死活与你何碍？”
“商人的利益都是互相牵制的，既然他们是我的钱庄客户，死活便关系到了我玲珑钱庄未来的收益。”
“陆掌柜，老夫认为地租上涨对墨轩集镇所有人都好，一来可以快速淘汰不赚钱的商户，留下真正赚钱的商户。二来镇民们的房子价值也随着地租的抬高而水涨船高，而外来的人们为了在本地购买房产就必须要努力挣钱，为商户创造更多的劳动力。三来为了更快地买到本地的房产，外来劳动力便会多多地向玲珑钱庄借上一笔，商户为了投入更大规模的运营，也会向玲珑钱庄索上一票，你我岂不是互利共赢？”
“其一，商户赚不赚钱完全取决于运营成本，一旦运营成本降下来了，他们为了快速占领市场，推出的产品价格也会相应有所下降，而价格直接影响的是市场销售量，倘若运营成本过高，不仅商品价格高昂而且其产生的利润也极低，继而引发的是市场销售量提不上去，成本投入捞不回来，最终导致资产运作不良而破产。”陆羽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打在了林青龙的脸上，“其二，墨轩集镇的房价虚高离谱，但镇民是需要屋子居住的，不可能去卖了屋子换取钱财，即便是房价再高也不能转化为购买力，对于本地产业来说毫无裨益。其三，你有没有想过外来劳动力购买房产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如若市场不景气商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哪里来的稳定收入支付高昂的借贷款项，最后玲珑钱庄非但不会盈利，反而变成血亏的一方，不是吗？”
林青龙认真思考着他说的话，没有作答，只是沉默着抿了口茶水。
陆羽趁胜追击，接着劝说道：“现如今整个市场就像是一个圈子，有无数的环套在上面，一旦有一个环崩塌其他都不能幸免，到时候墨轩集镇的产业链可就大难临头了。”
“你说这话会不会太夸张了？”
“毫不夸张，试想一下，商户支付不起薪资，劳动者还不起借贷的钱，房价和地租一落千丈，不单单是我玲珑钱庄会一败涂地，连你林家都不能幸免。”
“这......关我林家什么事？”
“整个墨轩集镇产业凋敝，总有几个想不开的选择自尽，到时候闹出了人命，官府追查下来是你林家恶意抬高地租导致不幸发生......呵呵，如果你是帝君陛下，你会放过林家吗？”
“这......”林青龙听了他的一番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蹦不出来。
“林老爷，地租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你想长期挣钱的话就不能让商户一个个倒下，而是要尽量让他们把自己的产业做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林青龙思忖片刻，朝他点了点头，“再这样下去确实是弊大于利，老夫会认真考虑的！”
陆羽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林青龙作揖道：“那我就替各商户先谢过林老爷了！”
正在这个时候，身材健硕的男子走了过来，向陆羽汇报道：“掌柜的，有个小伙子在前门求见，说你许了他差事。”
“噢......”陆羽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情，带他去老方那里候着吧。”
“是——”
林青龙见状，起身准备离开：“老夫府上有诸多事宜，就不便多叨扰了。”
“我送送林老爷。”
“留步，日后若有机会，老夫一定再找陆掌柜促膝长谈。”
“一定一定，”陆羽笑着假意走了几步，对着周遭的看护命令道，“你们几个代我送送林老爷。”
“是，掌柜的！”
待到亲眼确认林青龙在家丁的保护下离开钱庄，坐上轿子扬长而去后，陆羽方才松了口气，低声嘟囔了一句：“他还真是好忽悠......”
没过多久，身材健硕的男子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大声呼喊着：“不好了，掌柜的，出事了！”
“怎么了？”
“那个小子前脚刚到老方那里，后脚就来了个野丫头，身后还带着一伙人，看架势是强行要绑人......”
陆羽将双手背在身后，气势十足地道了一句：“走，看看去！”
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位穿着打扮颇为泼辣的姑娘正走向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林府家丁，家丁押着一脸无辜的贺君安：“等一等，你们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绑架我？”
陆羽上前截住了她：“林姑娘，这光天化日在我玲珑钱庄强抢良家少男，不太合适吧？”
“少管闲事，滚开！”
陆羽丝毫没有移步的意思：“你在哪里撒野不关我的事，但在我玲珑钱庄就是不能随心所欲，赶快放开他，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小子让我哥当众难堪，抓他回去是理所当然，”林姑娘双臂抱胸，目光十分强势，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道，“再不滚开信不信我叫人打扁你的脑袋？”
贺君安听后，小声嘟哝道：“林家是包办了所有的恶人角色吗？”
“林姑娘，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做事本本分分做人，麻烦你不要在我的钱庄大摇大摆地绑人，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就亲自登门提亲，趁你马上成年的机会直接娶了你，回家以后日夜调教，让你以后都不敢逞凶作恶！”
这句话一说出来，贺君安顿时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你——！”林姑娘似乎又被羞辱到，气得小脸通红，“哼，少狂妄了，我爹才看不上你这样的人！”
“你爹看不看得上是你爹的事情，你个小丫头片子少在我的地盘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先娶了你再休了你！”
“你——”
她身后的家丁纷纷撩起袖管准备上：“居然敢欺负大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钱庄看护齐刷刷地站在陆羽身后，一下子壮大了他的威势：“我看你敢！”
“你你你，你仗着人多欺负人，过分！”
陆羽挺直了腰杆子，理直气壮地回道：“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唔......我要回家告诉爹爹和哥哥，让他们来教训你！”
“请。”陆羽坦然说道。
林姑娘看起来像是快成年的模样，但心智却只有三岁似的，三言两语便被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带着手下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钱庄。
看着他们愤然离去的背影，陆羽冷笑了一声，嘴里喃喃道了一句：“虽然林家人飞扬跋扈，但好在智商都不太高，算是老天有眼，给墨轩集镇的老百姓留了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