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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寐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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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床的痛苦是正常人难以忍受的,贺君安的视野所及之处除了天花板就是窗外的歪脖子树,就算是想翻个身都得唤一声武熙语,不过有个成语说得好,叫因祸得福。

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武熙语算是使出了毕生功力,用家中所剩不多的食材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有荤有素,营养均衡。

不单单是为他做菜,她还按照邱若渠的嘱咐认认真真地煎药,没过多久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来,君安,该喝药了。”

“好。”贺君安刚想起身就被她制止了。

“别动......”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汤汁,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又慢悠悠地送到他嘴边:“来,张嘴,啊——”

“不用,我自己来......”

嘴上说着不用,其实心里激动坏了,大多数男人就像贺君安一样表里不一。

“听话,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呀?”

“那好吧......”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随后张大了嘴巴等着汤汁,“啊——”

“小心烫......”

“唔!!!”

刹那间,那种从舌头到心脏层层激荡的幸福感像是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让人无法拒绝的触感在嘴中尽情回荡,虽然是汤药,但他却活生生吃出了糖豆的感觉。

喂完了汤药,武熙语又端来了一盘菜,耐心地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嘻嘻,慢一点,都是你的。”

“你不吃吗?”

“别担心,我晚上只能进食樱果,否则第二天肠胃会不舒服。”

“只吃果实能撑一晚上吗?”

“够啦,”武熙语微笑着点了点头,“辉华族的女孩子在出嫁之前都不能在晚上进食,最多吃些樱果果腹,否则身材走形会被别人笑话的。”

“在你们国家当女孩子还真是苛刻......”

“还好吧?”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贺君安说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挪开向了一旁,“成家什么的,对你来说还很遥远吧?”

“大概丰茂祭前后,阿爹差不多就要给我安排了。”

“这......你的条件不算差,需要这么赶时间吗?”

“我的条件不差吗?”武熙语眨了眨眼睛,“家里没有什么钱,阿娘走得早,阿爹是个普普通通的村人,就算是嫁进村长家也算是攀上高枝了吧?”

“你想嫁进富贵人家吗?”

“唔......”武熙语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了起来,“如果阿爹想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一下,毕竟生我养我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

“别开玩笑,婚姻是人生大事,理应是一生幸福的源泉,如果为了顾及别人的感受,不去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是攀上了高枝,那也只能产生不幸,不是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

武熙语没有说话,只是流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未来有没有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走近幸福......”

看着她犹如仙女般的容貌,贺君安小脸一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总觉得距离很远,但却又近在咫尺,就好像是夏日的流萤,看得到却抓不到。”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相遇的时机还没到,虽说流萤会从指间溜走,但是朝阳却永远不会缺席,坚信你的命中注定,未来就一定可以触碰到。”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地一声,多灾多难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从外头飘进来的浓烈杀气吓得贺君安冷不丁一哆嗦。

怨气满面的武凌风大步迈了进来,扭过头,用一种极为傲慢的眼神看着贺君安和武熙语:“别误会,老子只是来拿被褥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两人就这样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武凌风没有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抱起了自己的被褥,顺带还捎走了一只枕头,走到门前叮嘱了一句:“臭小子,我就在外面院子里睡觉,你要是敢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你懂的。”说罢,他迈开步子跨过了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武熙语鼓起了腮帮子,抱怨了一句:“阿爹真是的,一点歉意都没有......”

“呵呵......”贺君安低声嘟囔了一句,“奇怪的事情......我也得有能力才能做奇怪的事情。”

夜幕如约而至,贺君安平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又醒了过来,经过数次入眠失败之后,他索性放弃了挣扎,转而看向了窗外。

繁星如同一颗颗镶嵌在黑幕上的钻石一样交相辉映,它们有的分散在各处成双成对,有的聚集在一起,彼此勾勒出一道令人称奇的星河。

黑压压的云彩时不时地飘过,成为了画卷上别出心裁的一点墨迹。

最令人称奇的是夜空中挂着的五轮月亮,它们有大有小,有圆有缺,有明有暗,分别呈现着截然不同的色彩,犹如画龙点睛一般挂在星河之上,将整幅鬼斧神工的大自然画卷完美地展现在人们眼前。

亮金、墨绿、浅棕、碧蓝、猩红......这些月亮都好漂亮,唯独没有最熟悉的纯洁白色。

正当他看得出神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身旁站了个人,直到一阵轻柔的声音传入耳朵:“阿爹说,原本的黑夜一片黑暗,亚尔德兰的五位幻神将神力聚集于天空,化作了五轮月亮,让它们在夜幕之下驱散大地上盘踞的黑暗,默默为人世带来珍贵的光明。”

“熙语,你......你怎么还没睡,睡不着吗?”贺君安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只见武熙语半蹲在他床边,双手托着腮,双肘支在床榻上,迷恋似的望着窗外的夜空。

“小的时候,阿爹的呼噜声总能把我吵醒,不过时间一久我就习惯了,现在没了他的呼噜声,我反而睡不着了,你说奇不奇怪?”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别蹲着,腿会麻的,睡不着的话坐在床上聊聊天吧?”

“嗯。”武熙语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毫不忌讳地坐在了床边,“聊什么呢?”

“我说了不少东华国的事情,大概你都听腻了,不如就说说煌夏的故事吧?”

“煌夏......”不知道为什么,武熙语忽然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格外迷离,“说什么好呢?阿爹说过,煌夏曾经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国家,比现在你眼前的要昌盛许多......”

直到有一天,一个庞然大物伫立在了大海彼岸的维尔法伦大陆之上,它的名字叫【科罗维亚帝国】。

它凭借完善的军事体制和集权力量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以其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整个维尔法伦大陆,不仅驱逐了死对头【摩尔王国】的王族和诸多封地贵族,还一路攻灭了数不胜数的小国家,最终建立了一个由赫曼人组成的超级帝国。

那一年的夏天,海风一如往常般吹拂着亚尔德兰的海岸线,六千名熟悉海事的水手、三万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别乘坐着三百艘满载辎重的战船,浩浩荡荡地从维尔法伦西侧的【卡尔文森特军港】出发,此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攻击并摧毁远在彼岸的煌夏帝国港口城市——【靖海城】。

在毫无征兆的袭击中,靖海城化作了一片火海,第一批科罗维亚军队登陆之后,不仅摧毁了城防设施,还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没有防备的八百名煌夏守军。

起初,战争的火花几乎没有对亚尔德兰大陆上的任何国家造成影响......大陆中部曼斯人建立的【诺亚圣王国】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圣年祭,西部的【阿加门德部落联盟】在乐此不疲地举全国之力新建一座北方要塞城镇,【狄尔特罗斯神圣帝国】的教皇雪莉正在大教堂接见投诚的摩尔王国的王公大臣,而东方的【巴塔维尔共和国】与【福伦萨城邦联盟】还在围绕着岛屿归属权争执不休。

为了能让煌夏帝国的辉华族加深对战事的恐惧,当时的科罗维亚军队指挥官【乔治·德莱森】公开发布了臭名昭著的《征服区军事动员管理法案》:

1.但凡是占领区内,有劳作能力的亚人种男子必须无偿为科罗维亚军队提供后勤服务,协助军队建立各项工事及资源采集工作;

2.但凡是有生育能力的亚人种女子必须在不作任何反抗的情况下,满足赫曼人士兵一切的需求。

3.除了以上两种被允许存活的亚人种存在,其他人一律处死后埋入周遭田地,种植粮草以供军用。

法案发布之后,靖海城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他们对于所谓的亚人种实行了惨无人道的灭绝行动,在靖海发生的残暴行为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样,转眼便震惊了亚尔德兰诸国。

在靖海城沦陷数日后,懦弱的帝君因害怕科罗维亚源源不断运抵的庞大军力,亲自写了一份和约,命人给科罗维亚的皇帝送去,和约中写明了煌夏希望成为科罗维亚的亲密盟国,愿意年年朝贡大量金银珠宝,希望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

然而,这份丧权辱国的和约辗转千里却只到了哀鸿遍野的靖海城,傲慢的赫曼人指挥官乔治撕毁了书信,当着幸存辉华族人的面宣布:你们的皇帝渴望着投降,他就是一个愚蠢而又无能的懦夫,胜利必定属于科罗维亚!

和约被撕毁的那一刻,帝君方才醒悟过来,科罗维亚的目的根本不是让煌夏帝国臣服,而是要让这个国家彻底灭亡,任何和平的方式都无济于事,谁都无法阻止这只野兽继续用他渴求鲜血的利爪撕裂世世代代孕育辉华族人的土地。

没过多久,科罗维亚在靖海城集结的军队扩充至十万,分别由三名指挥官带领,兵分三路朝着煌夏帝国的都城——帝京齐步并进,一路上,科罗维亚军队势如破竹,连续摧毁了煌夏帝国的数个重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挺进到帝京近郊。

为了扭转颓势重燃希望,帝君决定带领军队主动出击,迎头痛击率先抵达的先锋军,然而,科罗维亚军中大多是经历过战火的老兵,而煌夏军中几乎找不到打过仗的士卒,甚至还有不少是刚刚应征入伍的平头百姓,双方的实力差距可以说是摆在了台面上。

煌夏帝国与科罗维亚帝国在帝京以东四十里的紫枫林展开了一场激战,在这场战役中,煌夏总计投入了三个军,分别是【京畿督卫军】、【盘龙镇北军】和【虎贲护南军】,陆陆续续投入五十余个营,总计三万五千人,而对方则是以乔治指挥的先锋军为主,分别还有两名大公率领的军队助阵,前前后后投入十七个团,总计一万八千人。

紫枫林战役从清晨打响,一直杀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最终,煌夏帝国以折损超过八成告终,不仅出战将领悉数阵亡,连随从征战的文官大臣也死伤者甚众,而科罗维亚帝国仅仅损失了三成兵力。

战役失败后,帝君在残余部队的掩护下逃入了帝京,又趁着夜色带宫中家眷逃离,一路朝着天谕城而去。

一天之后,指挥官乔治下令进攻帝京,城楼上的煌夏军民与敌人殊死搏斗,利用厚实的城墙阻挡了大军的进攻,从白天打到了晚上,又从晚上打到了白天,各路江湖豪杰闻讯也纷纷驰援帝京,守城人数一度破万。

帝京攻防战一共持续了五天四夜,科罗维亚军队凭借着人数和补给优势,踩着无数辉华族人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帝宫,将军旗插在了正殿之上,仿佛在昭告所有人——帝京沦陷。

看到科罗维亚军队侵吞了煌夏帝国大部分的国土,周遭的亚尔德兰诸国开始坐不住了,他们既不希望自己被牵扯进战争,也不想让战争隔离带彻底消失,因此,以【狄尔特罗斯神圣帝国】为首的亚尔德兰诸国开始联合起来,通过集结陆上军队的方式向科罗维亚皇帝施压,不仅如此,这些国家还多次派遣船只靠近维尔法伦的海岸线,用最直接的语言警告他们:止步,你们该收手了,别太过分。

迫于各种方面的压力,科罗维亚皇帝权衡再三,决定将一纸劝降书送到天谕城,交给终日惴惴不安的帝君,劝降书中明确写道:

尊敬的煌夏帝国唯一领袖帝君白禾仁陛下亲启。

唯有在以下条件全部成立的情况下,合法统治维尔法伦的科罗维亚皇帝【罗伊德二世·杰拉尔特·克莱蒙德诺斯克】陛下方才会认可这份和约具有长期效力,并仁慈地下令军队停止进攻贵国的步伐:

一、煌夏的帝君必须向科罗维亚支付战争赔款五百万锭煌银,缔结和约后一次性支付一百万锭煌银,后续可分五十年还清所欠赔款。

二、煌夏的帝君必须承认科罗维亚在维尔法伦的正统统治地位,在政治上与科罗维亚保持统一立场,并在每年按时向尊贵无比的科罗维亚皇帝进献符合皇帝身份的礼物。

三、鉴于科罗维亚在亚尔德兰的利益需求,煌夏必须割让北至霞天关,南至靖海城,西至帝京所有的占领区作为科罗维亚附属国——拜洛维斯王国的领土。同时,煌夏的帝君必须承认本次作战的指挥官,兼拜洛维斯首任国王【乔治·德莱森】在王国领土上所有的合法权益,尊重并与之保持统一政治立场。

四、在没有科罗维亚皇帝的允许下,煌夏禁止同其他任何国家建立任何政治及军事上的盟友关系。

五、一旦煌夏违反了以上任意一条约束,则自动视为主动撕毁条约,科罗维亚将自动向煌夏宣战,没有谈判的余地。

“这*粗口*也能签?”

“没办法,”武熙语无奈地摇了摇头,“阿爹说当时常备军全都打光了,各地的驻军召集起来也不过一万人,根本不是科罗维亚的对手。”

“唉——”

“不过你可以放心,”武熙语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天门村在洛海之滨,也是煌夏的南部疆土,几乎见不到残暴的赫曼人。”

贺君安用深沉的语气说了一句:“有些事情不是见不到就能当做不存在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君安紧皱着眉头,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祖国,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想办法啃掉他们一块肉。”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武熙语抿着嘴巴,眸中掠过一丝担忧,“现在肯参军的人越来越少,北患也越来越严重,连北疆重镇都被攻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这......”

“算了,这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武熙语轻手轻脚替他盖好了被子,“时间不早,你该睡了,否则影响伤口恢复。”

此时,一股倦意像是涨潮一样涌了上来,贺君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哈——熙语,你也快睡觉吧。”说罢,他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意识也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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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夏帝国】

以辉华族为主体建立的民族国家,采取历史悠久的君主专制实行统治,帝君是整个国家的权力中心,下属分为京畿之地、煌北府、煌东府、煌西府、煌南府等行政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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