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分享一下各自的调查情况。”
贺君安、唐问心、武熙语、涂山萨拉、沐婉柔和应千秋，六人围坐在餐厅的圆桌前，表情严肃而又认真，气氛也随之变得格外紧张，就像是在召开紧急会议似的。
蓝霜华则是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习惯性地双臂抱胸跷着二郎腿，虽说她不上桌的本意是不想给他们过大的压力，但是她光是在场就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场面的气氛。
“我们查了一下【泡得爽】和【张记皮具】，”贺君安率先开口道，“毕竟【泡得爽】是自家经营的店铺，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而【张记皮具】的老掌柜同江湖门派没什么交集，往返天谕城比较密切，纸张也是用于日常需要。”
唐问心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关键是那个小伙计的话值得信任吗？”
“林府救人的那个时候你也在，”贺君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也好，你也罢，明明是陌路人却肯仗义出手......我觉得一个人拥有像这样的豪侠情怀是决计不会信口胡诌的。”
“......”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唐问心耸了耸肩，“就是觉得......你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天真？”
“接下来说说我们这里的情况吧。”武熙语及时打断道。
“我们调查的是【玲珑交易中心】和【墨轩镇司衙门】......”涂山萨拉顿了顿，接着说道，“托了君安的福，在【玲珑交易中心】被投喂了很多点心，在【墨轩镇司衙门】也吃了不少点心。”
“等一等，”武熙语赶忙堵住了她的嘴巴，“要陈述的不是这样的情况......”
涂山萨拉轻轻推开她的手，露出了淡定的微笑：“开个小玩笑......在【玲珑交易中心】的纸张主要用于制作商户的宣传信，由于是根据需求进行的特殊定制，数量上基本都是有迹可循的，另外，【墨轩镇司衙门】的纸张用于公函联络，公函的详细内容郎大人却不愿意透露。”
贺君安扶着额低声说道：“郎大人都说了公函，当然不会透露内容......”
“我和师姐一起走访了两处值得怀疑的地点，”下一个陈述情况的是沐婉柔，“分别是墨轩集镇的最大酒楼【回梦醉仙楼】和地方豪强林家的府邸【林府】。”
“首先是【回梦醉仙楼】，”应千秋接着说道，“据刘掌柜所说，纸张大多用于制作宴会的邀请函，少部分用于联络信的制作，而且他同江湖人士交集非常少，跟江湖门派可以说是没有联系，更没有往任何一个门派发送过信件。”
沐婉柔补充道：“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们还暗访了专门为【回梦醉仙楼】传递书信的差役，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武熙语不由得小声感慨道：“好专业......”
“你们两个刑侦毕业的吧？”贺君安调侃道。
“【林府】的情况相对比较复杂，”应千秋耸了耸肩，“家丁一问三不知，丫鬟也是知之甚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半途莫名其妙遇到了林家的家主，林少东......”
“啊......”唐问心犯起了嘀咕，“是他啊......坐在地上没起来过的那一位。”
应千秋用十分淡定的语气接着说道：“于是就顺便抓起来友好地盘问了一下。”
唐问心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友好地......盘问？！”
“听说他以前欺负过君安，所以......”沐婉柔的笑容和善又温柔，言辞却夹杂着另外一种意味，“在盘问的时候，我们的方式稍微冷酷了一点，不过总体上还算是友好。”
“总体上......”贺君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结果呢？”蓝霜华一点都不关心林少东的死活。
“根据他的口供，【林府】的纸张全都在他手中，主要是用于练习书法......”沐婉柔顿了顿，接着说道，“像这样的鬼话我们是不会信的。”
贺君安不解地问道：“鬼话？”
“喜欢练习书法的人，随身携带的折扇上却没有题字空空如也......像这样的情况合理吗？”
“呃......”
唐问心反问道：“虽然他的说法不合理，但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在撒谎，不是吗？”
“后来我们返回造纸行仔细研究了一下林府的订购情况，发现在某个时间点之前，林府的订单数量趋于平稳，几乎每个月都会进行采购，而在那个时间点之后，林府的订单一下子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直到某一天忽然来了一笔数量较少的订单，隔了几天又采购了一笔数量较大的订单，之后就恢复到没有订单的状态。”
“某个时间点？”贺君安眉宇微微一皱，“看来是挺蹊跷的。”
“考虑到派送信件的时间，最后一次采购纸张的时间与师尊收到信件的时间大体吻合，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话音未落，贺君安起身说道：“我去找林少东聊一聊吧。”
“没有那个必要，”这个时候，林少东跨过门槛，看似气定神闲地来到众人眼前，“我亲自来了......有什么问题要问就趁现在。”
“你......”贺君安咽了口唾沫，“脑袋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呵呵，”林少东苦笑了一下，“不小心摔的。”
“你的右眼圈怎么发青了？”
“不小心摔的。”
“手臂上为什么缠着石膏？”
“不小心摔的。”
“那你的手为什么被绑着？”
“不小心摔的。”
“你这是在敷衍我吧喂——！！！”
“求你了，”林少东的脸色忽然变得像是拍了面粉一样白，“不要再问这种敏感的问题，我还不想死......”
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贺君安方才意识到，沐婉柔和应千秋正双双盯着他看，眼神中满是恐吓与威胁，看不到其他任何感情。
唐问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来【友好地盘问】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嗯哼——”贺君安清了清嗓子，“林少东，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
蓝霜华截下了他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准有迟疑，听明白了吗？”
听到她毫无感情波动的声线，林少东顿时双腿一软，差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明明......明白。”
“你仔细看一看，”蓝霜华取出了之前那封信，“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林少东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接过信之后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番：“这封信是......”
“想起来了吗？”
“信上的字迹是家父的，”林少东坦然承认道，“纸张也是他惯用的上等货，毫无疑问就是他写的信。”
“你的父亲在哪里？”
“他......”林少东暗暗握紧了拳头，“前不久离世了。”
“前不久指的是多久？”
“刚刚开春没多久的事情。”
“......”蓝霜华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刚刚开春......”沐婉柔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时间对不上。”
武熙语不解地问道：“一个已经亡故的人是怎么发出信件的呢？”
涂山萨拉提出了她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事先写好之后交给某个人，然后让这个人等到某个时候再发出信件？”
蓝霜华微微摇了摇头：“我收到信的时候，上面的字迹非常新，不像是写了很久的。”
“那就奇怪了，”贺君安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林老爷他没有去世，而是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写下了这封信？”
“这怎么可能？！”林少东马上否认道，“我亲手在我爹的棺椁上打上钉子，又亲眼看着完成落葬......”
话刚说到一半，唐问心突然打断了他：“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什么意思？”
“现在把你爹的棺椁挖出来，打开看一看，说不定里面根本没有尸体。”
“你......”林少东不禁握紧了拳头，“太过分了，为了证实自己荒谬的猜测，居然不惜打扰安息者的清净。”
“不如你把地点告诉我，我帮你证实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喂，”贺君安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这种事情......别说下去了......”
“少扯淡！！！”林少东的情绪忽然变得非常激动，“就算赌上我这一条命，也绝不会让你掘我爹的墓！！！”
“嚯——”唐问心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以为你赌上了性命就能阻止我吗？”
“呃......”
“你们两个够了，”就在这个时候，蓝霜华突然起身，淡定自若地说道，“无意义的对话到此为止。”
“嗯。”唐问心乖巧地点了点头。
“哼——”林少东扭过头，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重申一下，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爹活着与否，而是这封信究竟是谁寄给我的，”蓝霜华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有想法的话可以说，没有想法的话......我和他一起去掘。”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到头来还是要掘啊啊啊啊啊——？！”
“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不要赌上性命螳臂当车，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好。”
贺君安又忍不住吐槽道：“这种事情怎么假装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太欺负人了......”林少东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林家不是软骨头世家，岂能被你们这群......”话说到这里，沐婉柔和应千秋瞪了他一眼，“这群......”又被唐问心和蓝霜华死死地盯着，“这群......这群英荟萃的阵容轻易吓倒？”
“居然能临时想到这个成语来代替骂人的话......”贺君安低声自言自语道，“林少东，现在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蓝霜华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心，我们就是挖出来看一看，马上会埋回去的。”
转眼的功夫，沐婉柔和应千秋已经开始着手折叠方巾，准备将它们做成防臭用的口罩，而武熙语和涂山萨拉则是慢慢悠悠地扛来了铲子，全然不顾林少东愤怒的反对。
“等一等......”林少东被他们逼得心急如焚，语速加快了许多，语气也同之前判若两人，“虽然字迹是我爹的，但是不排除有人模仿我爹的书法，不是吗？”
“嗯......”蓝霜华闭上双眼，静静地思忖了片刻，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平静地道出了一句，“所以......是你临摹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