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起的话题太过沉重，以至于他们两人在一股微妙的气氛中度过了一夜，翌日，贺君安睁开眼后久久没有清醒，好像这一夜都没睡好似的，平躺在床上呆滞良久，最后用力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呼，醒一醒，还得去钱庄干活......”
重新振作之后，他就要干一件大事情了——把恒温洗澡盆运送到玲珑钱庄，给陆羽过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捞到一些创业启动资金。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么大个家伙怎么运输呢？再者，昨天晚上费了好大的劲才调试完成，如果拆开运输再组装的话，恐怕也没法像之前一样顺利。
无奈之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天门村拉了过来。
“啊这......”
李淳看到恒温洗澡盆后，当场傻了眼，脸色唰的一下变成了铁青色。
“你看能不能运？”
“运肯定能运，就是会比较费力......”
“你想要多少？”
李淳眼珠子一转，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要得不多，这个洗澡盆赚多少钱你分我一半就好，对了，像这么大个家伙，你打算卖到什么价？”
“不卖。”
“不卖？”
“这个只是样品而已，等过了陆掌柜的审核，到后面量产了才赚钱呢。”
“哦嚯~！”李淳咧嘴一笑，“说好了，利润一人一半，我去搞车！”说罢，他转身就撤，一路朝着天门村小跑而去。
“喂喂喂，我啥都没答应......”
没花多少时间，四足驼兽拉着两人一盆进了墨轩集镇，一路上十分顺利，顺利到让贺君安有些不敢相信，李淳也是一样，两人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生怕一个颠簸对大家伙造成损伤。
等到大家伙在玲珑钱庄后院落了地，他们俩悬着的心方才安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钱庄看护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个个都像是发现了遗迹的考古学家似的，对着大家伙一通指指点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洗澡盆提起兴致。
没过多久，账房管事方博达和看护总管虎志成发现钱庄大厅空无一人，辗转多处，终于发现他们手下的人。
“怎么回事？”虎志成扯着嗓子吼了一句，“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万一让掌柜的看到了，谁都别想好......”话刚说到一半，虎志成的目光便被洗澡盆吸引住，眉宇瞬间紧缩了起来，“老方，你瞧瞧这是个啥，看起来挺像洗澡盆的。”
方博达舔了下嘴唇，眯着眼睛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洗澡盆。”
“哪有洗澡盆连着棍的？”
“屁股不舒服了可以蹭两下。”
“你这么一说有点道理......”
话还没说完，他们身后传来了陆羽的声音：“你们这都什么情况？”
“掌柜的......”
众人一见他来到，不约而同变得唯唯诺诺，马上把好奇心咽进了肚子，灰溜溜地作鸟兽散，连方博达和虎志成也脚底抹油跑路了......大概这就是领导独有的威慑力吧？
见金主大驾到来，贺君安露着笑脸，赶忙迎上前：“掌柜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研发的一款恒温泡澡盆，能够切实让大众拜托冷水浴的尴尬，重新定义洗澡这一行为。”
陆羽一言不发，围着洗澡盆转了转，最后蹦出了一句口头禅：“有点意思......”
“我们先装水测试一下......”
“不着急，”没等贺君安把话说完，陆羽立马打断了他，“把前提条件说清楚，你认为你的产品针对的是什么样的群体，预期往哪块区域重点推广和投放，后续整体的运营维保怎么处理？”
“这......”
贺君安一时语塞，就在这个时候，李淳一个箭步冲到陆羽跟前，握着他的手激动地问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陆掌柜吧？”
“是......”
“久仰久仰，早就听说玲珑钱庄的大掌柜非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扬、精气神如日中天，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阳光帅气的气息，让人看了望而却步、感叹不已、自愧不如！”
贺君安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也太能舔了吧？”
“过奖，像我这样内敛沉静的人，就算你夸得天花乱坠也不会喜形于色的，哈哈哈——”
“你都笑出声来了好嘛？！”
陆羽拍了拍李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这位把大实话说得如此动听的小伙子，你是哪位，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李名淳，是个天门村的人，家里做木匠活，热情随和，活波开朗，具有进取精神和团队精神，有较强的动手本事，所以我期望找一份与自身知识结构相关的工作......”
“等一等，这就开始面试了嘛？！”
“嗯哼，”陆羽刻意清了清嗓子，“时间有限，尽快演示一下产品，我好给你们一些具有参考性的建议。”
“好，马上！”
说干就干，贺君安和李淳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恒温洗澡盆装满了清水，随后再点燃一堆篝火，用其产生的热量加热浴水，大功就告成了。
陆羽伸手探了探水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点意思......”
“掌柜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像这样一款设计非常精密，安装特别讲究，调试格外精密的产品，大概率无法成为一种重新定义生活的突破口。”
“呃，”贺君安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当即楞了一下，脑袋一下子空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是成本的问题吗？还是说......”
“从成本上来说，作为主体的木质洗澡盆并不算高昂，高昂的是持续享受热水浴产生的花销，简单来说，寻常老百姓不砍柴不伐木，如何保证自家的木柴充足供应呢？买。”陆羽敲了敲洗澡盆的边缘，“既然是买，就计入了家庭的日常开销，换句话说，就是增加了家庭开支的负担，另外还要考虑占地面积，不是每个人的家里都拥有一大块空地用于容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即便能够容纳也很难用清水装满它，这里又隐藏了一笔开销——水井使用费。”
不得不说，陆羽的话确实有道理，简直是一针见血，贺君安和李淳听后哑口无言，连反驳的想法都蹦不出来。
“说实话，这一款产品本身的设计理念和构想没有瑕疵，问题就在于你对客户的定位发生了偏差，倘若你量产投放到市场上，最多就是大户人家买来玩玩，普通百姓根本不会考虑，更不要说重新定义生活习惯了。”
“没错......”贺君安灰心丧气地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既然你们的设计初衷是为了让老百姓的生活更加美好，那么你就应该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你的产品，不是吗？”
“嗯......”贺君安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功夫做出来的恒温洗澡盆，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掌柜的，回头我再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新点子吧。”
“别灰心，”陆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说完......你的想法我是认同的，能够让普通百姓洗上热水澡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概念。”
“唉——想法好也没用，难以实现......”
“这倒不一定，”陆羽的嘴角微微扬起，“我这边有一个想法，如果你觉得可以实现的话，投资马上就会到位。”
听他这么一说，贺君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什么想法？”
“我建议，集中投入的资金建造一座浴池，整合资源为普通百姓提供便民服务，节省资金投入的同时加强成本的风险调控，你说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不就是温泉嘛？！”
“温泉？”
“掌柜的，你的脑子真是太灵活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式呢？”贺君安情不自禁地朝着陆羽翘起了大拇指。
“你愿意按照我的想法去执行吗？”
“当然！”
“行，”陆羽点了点头，“既然我们双方达成了共识，回头你就去找老方批资。”
“批多少？”
“前期投资五十锭煌银，用作购买建筑材料和雇佣筑工的款项，等建筑大体完工后再领三十锭煌银，用作内部装饰的采买款项。”
“五十......三十......我我我......”李淳一听，立马变成了斗鸡眼，整个人就像是中风了一样直打颤，“批批批......”
陆羽挑了下眉毛：“你这是批瘾犯了？”
“批批批，批这么多？！”
“作为投资来说不算多，”陆羽随性地笑了笑，“对了，我们老陆家在墨轩集镇的东街有一块地皮尚未开发，就当做是浴池的建筑用地，除此之外，我再给你调十名筑工和五名看护协助工程，相信人力方面是绝对够的，你只要负责监工就好。”
“好好好......”李淳连连点头。
“不是你，”陆羽看向了贺君安，“是你，作为工程监督要确保整个过程保质保量，最终可是要由我来验收的，有信心吗？”
“没问题，”贺君安兴奋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负嘱托，可......我去监工的话，账房的工作怎么办呢？”
“别担心，”陆羽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账房还在，虽然他们做事情没你利索，但好歹也能出一份力。”
“好，”贺君安的心已经飞到工地去了，脸上洋溢着喜不自禁的笑容，“我一定尽快保质保量完成全部工程，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看大概多久可以完成工程？”
“掌柜的觉得多久完工算正常呢？”
陆羽眼珠子一转，伸出了一根手指：“满打满算，我给你一个月，够吗？”
“一个月......”
贺君安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讨价还价，一旁的李淳按捺不住激动，上前一步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道：“一个月太久，十天妥妥的，您就瞧好吧！”
陆羽没给贺君安插嘴的机会，立马接了他的浮夸大话：“年轻人就该有你这样的信心和勇气，相信以你们两个人的能力，十天建成一座浴池绰绰有余，就这样吧！”
“十天？！等一等......”贺君安赶忙上前拦住了陆羽的去路，扭过头大声吐槽他的好兄弟，“你以为我们这是盖茅房吗？”
李淳理直气壮地反问道：“盖茅房只要一天，十天够盖十座茅房了，难道还不够嘛？！”
“你以为四杯二十五度的温水倒在一起就变成一百度的开水了吗？”
李淳一脸无辜地问道：“不是这样的吗？”
“你这家伙真是有毒......”
等他回过头来想劝陆羽放宽点时限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趁着他注意力在李淳身上的机会，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影了。
“掌柜的？！”
“早就跑了。”
“还不都怪你！”
“压力就是动力......”
“你闭嘴，都是你的锅，少拿资本家的话PUA我！”
“别生气，”李淳笑着劝导道，“咱们先合伙把活给干了，等十天不够用的时候，再找陆掌柜谈谈也不迟嘛！”
“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看到你就头疼......”
正在这个时候，从玲珑钱庄的大厅方向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声：“这*粗口*都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