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陆羽的授权之后,贺君安在自己的房间里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一刻不停地在脑海中盘算着,究竟怎么样才能将他留下来的资产运作起来,想着想着,这一晚就没睡好,两只眼睛布满了恼人的血丝,远远一看像是个活死人似的。
话分两头,陆羽在出发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活像是一只高傲的公鸡,可一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羊肠小道之后,转眼就变成失去了掌中宝的公鸡,眼神仿佛失去了希望一般空洞。
“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一半。”
“一炷香之前你就这么说了......”
“掌柜的,恕我直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你也没走多少......”
主仆二人从太阳落山开始就步抵朽木林,一直到月亮挂上了枝头才千辛万苦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赶到鲤鱼沟,娇生惯养的陆羽就已经接近体能的临界点,一种让人极度不适的脱力感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不行了......”他随便找了处能遮风避雨的大树,无奈地坐在了底下,整个人像是一块海绵似的不断往外冒汗水,“休息一下,再走下去我这脚怕是不能要了。”
虎志成见他疲惫不堪无法继续前进,便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放在他身旁,紧接着又递给他水囊和干粮,好让他吃饱肚子休憩一番。
“这是什么东西......”
“汉堡包。”
“汉堡包......”
“我们走得匆忙,从后厨随便拿的,不好吃的话可以换馒头。”
“好吃,”陆羽的嘴角微微一扬,“我想起来了,是贺君安和武熙语一起做的点心......这味道有点意思。”
待陆羽吃饱喝足之后,虎志成便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枝落叶,堆起来燃起暖和的篝火。
“掌柜的,暖和点了吗?”
“稍微好一些了......”
“现在黑灯瞎火的,方向也不明确,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夜吧。”
“行,”说着,陆羽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了他,“阿虎,你再去找点水,为明天做好准备。”
“好,”虎志成一把接过水囊,“稍等片刻,我记得刚才路过一处水源,去去就回。”
陆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快点回来......”
“马上!”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嚎,吓得陆羽顿时面色惨白,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就像是西瓜虫一样滑稽:“阿虎,这里怎么还有狼叫?”
“掌柜的,你看着荒郊野岭的,夜里有山狼出没也是正常......”
“它会不会吃我?”
“吃......”虎志成挠了挠后脑勺,“应该......不会吧?”
“应该?”
只见虎志成弯下腰,捡起了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柴,小心翼翼递给了他:“拿着就不怕了。”
陆羽捧着木柴,两只眼睛盯着跃动的火苗,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呼——好一点了......”
趁着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火焰上,虎志成抓紧时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犹如一只饥渴的野兽飞奔向了不远处的小溪,然而,任凭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疏忽大意,给了蛰伏在暗处的人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灌木丛后窜出了什么东西,像是兔子一样一掠而过,吓得陆羽当即打了个寒战。
“阿虎,你快点......”
此时,从洛海之滨吹来的阴风扑面而来,惹得晃动的枝叶发出了沙沙声,伴随着毫不规律的虫鸣声此起彼伏,鸟雀四下惊飞而起的声音顿时涌现,仿佛在周遭发出的一切声响都能够触动到他脆弱神经似的。
“阿虎,我不喝水了,你赶紧......”
话还没说完,两个黑影从草丛中窜出,一路朝着他背后袭来。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陆羽的悲鸣响彻了半边天空,成为了方圆十里最为惨绝人寰的声音。
“掌柜的......”
虎志成一听到他的悲鸣声,立马丢下了水囊折返回来,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别打了别打了,”陆羽无助地抱头蹲防,不停向对方讨饶道,“大家都是斯文人,有话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说,干嘛一上来就动用武力呢?”
“哼——”偷袭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那位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本小姐睚眦必报,这就是当众欺负我的下场!”
“这......”
她见虎志成赶回来,既没有逃跑也丝毫不惊慌,从容地丢下手中的木棍,双臂自然而然地交叉抱于胸前:“狗腿子回来了?”
陆羽捂着泛青的额头反问道:“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特意追到荒郊野岭毒打我一顿,你说你至于吗?”
“你说不至于就不至于了吗?”
“好好好,”陆羽接着讨饶道,“就算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现在你总算是能消气了吧?”
“不能!”林之筱气得直跺脚,“打得还不够狠!”
“啊?”
“紫萱,快去给我找一根更加粗更加长的棍子来,本小姐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这个时候,他们这才发现她的贴身丫鬟紫萱正随在身后,她身着一袭紫色带云纹的缎面石榴裙,脚下踩着一双厚实的青丝步履,头上戴的是宝银仙鹊钗,右手手腕上还带着一只剔透的白玉手镯,同林之筱手腕上的手镯简直是一模一样,可见其在林家的地位绝非等闲。
“小姐,消气了我们就快些回去,少爷还等你吃饭完呢。”
“不要......”
咕——
肚皮发出了不争气的声响。
“现在回去还赶得上晚餐。”
“不行,”林之筱摇了摇头,“好不容易逮住他,我还没打够呢!”
话刚说完,紫萱忽然欲言又止,不止是她,虎志成的表情也有些奇怪,眉头猛地一皱。
“来了......”
“嗯......”
原来,他们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枝丫被踩折的声音,不过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十分默契地保持着站姿,用余光打量着声音的源头。
寒光乍现,杀气一起,虎志成一个箭步冲到陆羽跟前,拽着他的衣襟奋力往后一扯,眼看着一枚闪烁着冰冷月光的飞刀一掠而过,瞬间切断了额前的刘海,像是子弹一样命中了无辜的大树。
“什么情况?!”
还没等陆羽反应过来,又一把飞刀从另一个方向径直射了过来,虎志成来不及躲闪,只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其阻挡,正值千钧一发之际,杀气腾腾的飞刀竟被紫萱单手轻松接住。
“没意思,好普通的暗器......”
陆羽、虎志成,包括林之筱在内,三人齐刷刷地用惊异的目光注视着深藏不露的紫萱。
“紫萱,你......”
转眼的功夫,大约二十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从树丛中窜出,挥舞着锃亮的大刀将他们团团包围,另外一头也窜出了大约二十名刺客,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是什么东西?!”
虎志成感到来者不善,双手握拳的同时双腿迈开步子,对着他们摆开拳斗架势。
“又来......”
陆羽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早就找好了全场最安全的位置,蹲下抱头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心疼。
“小姐,委屈你乖乖躲在我身后。”
紫萱一手五指并拢,一手握紧拳头,双腿微开摆开了不明路数的架势。
“好......”
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凶恶歹徒,林之筱像是个钻进洞穴的兔子似的,平日的蛮横无礼全都不见了踪影,乖巧地躲到陆羽身旁,还模仿他的动作抱头蹲防。
为首的黑衣人用刀尖指着虎志成,恶狠狠地冲着他咆哮道:“我们只要陆羽的项上人头,不想死就趁早滚蛋!”
“少废话,”虎志成没有半分退让,保护陆羽仿佛是他的天职,除此之外都是狗屁,“打不打,不打的话你虎爷爷就带人走了!”
“那个......”
紫萱刚想说些什么,为首的黑衣人恼羞成怒,不由分说一声令下:“给我杀!”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径直朝着虎志成冲来,抡起刀子就朝他砍去,结果对方轻松闪过,顺势一掌就将其轻松击倒在地,没比殴打小学生困难多少。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另一名黑衣人却钻了空子绕到了他背后,就在他打算偷袭的那一刻,虎志成猛地向后一退,一个凶狠无比的肘击硬生生打在了他的胸膛上,顿时击碎了他的肋骨,这还不算完,他紧接着又抬起手一拳打碎了对方下巴,当场吐着鲜血仰卧在地动弹不得。
眼前的这些刺客武功平平无奇,如果说【血盟】的杀手算是中学生,他们可能连幼儿园都没有毕业,一交手便知道完全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虽说对方确实是菜得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下手,但再怎么说也架不住人多,一个不留神,有一名黑衣人瞅准了间隙,绕开虎志成就冲向了手无寸铁的陆羽和林之筱。
“小贼休走!”
虎志成及时察觉到了他的阴谋,抓起倒在地上的倒霉蛋,随后像是扔沙袋一样抛向了那名黑衣人,当场将其砸得倒地不起。
另一头的紫萱遭到三名黑衣人同时围攻,危难之际,她先是凭借灵巧的身躯轻松躲过了致命的挥砍,随后正面一跃而起,一脚稳稳当当地踩在了最当中的黑衣人的脑袋上。
黑衣人恼羞成怒,抬起刀子就朝着紫萱砍去,不料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接着以奇快的速度锁住关节,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她完全擒住,只能乖乖地当她的人肉沙包:“女女女......女侠饶命!”
虎志成看到她的招式,嘴里喃喃吐出了五个字:“天绝擒拿手......”
紫萱就像是操控提线木偶一样,借着黑衣人手中的白刃与另外两名黑衣人交锋,不下四五回合就将对方击退,找准空隙又出一掌,将遭到擒拿的倒霉蛋打飞数米远。
虎志成和紫萱与黑衣人鏖战之际,陆羽始终闭着眼睛祈祷,过了一会儿,他壮着胆子睁开眼一看,却见一名黑衣人吐着血倒在了他们跟前。
“啊啊啊啊啊——”
林之筱眼疾手快,一把将地上的木棍抄了起来,就像是小和尚敲木鱼一样拼命捶打黑衣人的脑袋。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不知道她究竟打了多少下,黑衣人彻底不动了,像是一只海星似的瘫软在地上。
“他死了吗?”
林之筱瑟瑟发抖,额头上都是细小的汗珠,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羽舔了一下嘴唇,轻声感慨道:“看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你下手还挺狠......”
“你是不是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
“你居然还要我保护你?”
“你自己先动的手,怪我咯?”
“下次你来......”
下一秒,虎志成将一名黑衣人打飞到他眼前,陆羽看准机会夺过林之筱手中的棍子,正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另一名黑衣人从暗中窜出,挥舞着刀子直取毫无防备的他。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陆羽下意识将棍子抛出,随后原地抱头蹲下,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有一名黑衣人掏出飞刀打算暗算他,却被棍子给猛地砸了一下,掷出的飞刀偏了轨道,不偏不倚正好命中另外一名黑衣人,莫名其妙拿了个双杀的成就。
对方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不止是明面上四十号舞着大刀的人,还有不少埋伏在暗处,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
虽然他们的武功普遍都不高,但是在接敌后进退有序,往往都是两到三人成一个战斗小队,从来不会一个一个送。
见虎志成和紫萱武功不弱,黑衣人在头领的指挥下换了一种战术,他们故意减缓了攻势,通过增加同时进攻的人数,强化了包围圈的密集程度,不断将两人可以行动的范围越缩越小。
切换的战术非常奏效,没过多久,虎志成和紫萱就被他们给逼到了仅能靠着短暂的背靠背,争取喘息片刻的地步。
“他们人太多了,”紫萱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样下去我们的体力会耗尽......”
“姑娘,你说怎么办?”
“一人带一个,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突围......”
“他们不是摆明了来杀我家掌柜的吗?”
“嗯,”紫萱一脸淡定地回道,“你说的不错,不管我家小姐的事情,我带她离开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啊这......”
正在四人穷途末路之际,为首的黑衣人扭头向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使个了眼色,这个小动作在不经意间却被陆羽发现了。
“你别躲在我后面......”
“嘘——”陆羽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噤声。
“嘘什么嘘......”
朦胧月色之下,一点寒光如星芒飞跃而出,透着死亡的气息破开空气径直朝着林之筱射来,射倒了她,就再也没人能替陆羽挡暗箭了。
陆羽来不及多说什么言语,素来以胆小著称的他不知被什么鼓舞,一反常态地高呼一句:“小心——!!!”说话的同时,本能地一把推开林之筱......
林之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刚想发脾气,温热的液体却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呃......”
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箭头滴淌下来,伴随着月色散发着诡异的猩红光芒......
“陆......陆羽......”
“掌柜的——!!!”虎志成发疯似的打飞了两名黑衣人,接着又将另一人当做沙包甩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羽和林之筱跟前。
“陆羽已经没救了!”为首的黑衣人耸了耸肩,“速速投降......”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狂笑声从鲤鱼沟的方向传来:“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