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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天命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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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墨轩集镇的街道尚未变得热闹,天道医馆便迎来了稀奇的一幕,只见邱若渠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形影不离的拐杖,一脸严肃地瞪着跪在蒲苇上的大郎小郎,而他们则是灰溜溜地低着头,活像是犯了错的狗狗似的,连目光都不敢与她对上片刻。

“知道错了吗?”

郎大人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娘,孩儿身上穿着官服,就这么跪在家里多不成体统?”

“臭小子,你也知道不成体统?”邱若渠用尖锐的声音讽刺道。

“孩儿不过是像老爹一样求知欲旺盛罢了……”

“别别别,”朗书怀轻轻推搡了他一下,“别扯上我。”

“堂堂一位朝廷命官,像个路边三姑六婆似的探听人家寻常百姓家的私事,真是闻所未闻!”

“就是,听听你娘说的,句句在理!”朗书怀为了自保,故意落井下石。

郎大人露出了一脸的惊诧:“老爹,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我真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吗?”

这个时候,邱若渠抡起拐杖狠狠戳了一下地,吓得父子二人背后一凉:“死老头子,天命鳞的事情我只跟你提起过,这堵墙要漏风的话也是从你这里漏出去的!”

“我其实就是单纯的好奇......”朗书怀为了保命,继续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落井下石,简直是把亲爹行为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主要问题是这小子求知欲太旺盛,当面问人家这么尴尬的问题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带到咱们家来追着问一些更尴尬的问题,真不知道这得天独厚的情商随谁……”

邱若渠厉声反问道:“难道随我吗?”

“不不不,”朗书怀连连摇头道,“随我随我……”说着,他朝着郎大人使了个眼色,作为他的亲生儿子,他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熟练地使出了一招五体投地,额头都磕到了地板。

“娘亲在上,孩儿知道错了!”

邱若渠抿了一下嘴巴,随后揉了揉鼻梁,最后还是松了口:“算了算了,累了就起来......”

“谢娘亲。”郎大人暗自窃喜了一下,站起身顺势掸了掸官服上沾染的灰尘。

朗书怀也跟着站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邱若渠一个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吓得他一哆嗦又跪在地上:“老太婆,儿子都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邱若渠又抡起拐杖狠狠戳了一下地,吓得朗书怀面色煞白,精气神瞬间丢了一大半:“你仔细回忆回忆,关于天命鳞的事情……除了儿子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朗书怀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你确定?”

“确定……”

“丑话说在前头,但凡让老婆子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回头全都算在你头上,听到没有?”

“呃……”朗书怀咽了口唾沫,“报告,可能……稍微还向街坊邻居透露过一些信息。”

“谁?”

“隔壁张阿婆,对面刘三叔,街头吴瞎子……”

“你……”

朗书怀咽了口唾沫:“我错了。”

此时,杵在一旁的贺君安忍不住,开口吸引了邱若渠的注意力:“邱大夫,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向您确认一下,天命鳞的事情究竟是......”

“她还没告诉你?”

“没有……”

“那老婆子就不太好开口了。”

“话说,”此时,朗书怀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天命鳞会被如此重视?”

“不知道……”

朗书怀一脸得意地捻了捻胡须:“因为天命鳞是一块硬质鳞片,而且每一年都随着年龄在增厚,到了成年的时候不拔除就会影响到麟尾抬起。”

“为什么要抬起?”

郎大人耸了耸肩,露出了和他爹一样的笑容:“为了种族的延续……”

贺君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哈?!”

“麟尾抬起是为了配合动作,更加顺利地让……”

“够了——!!!”郎大人刚想科普生理知识,邱若渠一句话就把他嘴边的骚话全都吓回去了。

郎家父子二人唯唯诺诺地回道:“是……”

“别听他们胡诌,”邱若渠耸了耸肩,“虽说有九成九是没错的,但……就是别听他们胡诌。”

“九成九就已经是十成了吧……”

“话说,”邱若渠强行将话题掰回了正轨,“你真的想知道天命鳞是怎么一回事,与其来问老婆子,倒不如自己去问问她。”

“邱大夫,她一直没有提起过天命鳞的事情,估计也是故意瞒着我……”

“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真的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委,求求您成全……”

邱若渠看了看贺君安,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拐杖,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唉——算了,你跟我来一趟,我们私底下说。”

说罢,她拄起拐杖蹒跚地走向了后堂,贺君安没有犹豫,紧紧地跟了上去。

“邱大夫,能不能……”

“嘘——别说话。”

谈话开始之前,邱若渠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后堂门,顺手还插上了门闩,接着停留在门旁,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片刻过后,她忽然抽出门闩把门拉开,只见重心不稳的郎家父子二人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一时间,后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场面变得格外尴尬。

“你们两个准备找什么借口?”

“呃,”郎大人挠了挠后脑勺,“衙门还有一大堆事情等我处理,孩儿先行告辞了。”他熟练地使出了一招金蝉脱壳,朝着邱若渠匆匆作揖后,转身快步逃离,全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娴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一看就知道是个惯犯。

“我去做一做卫生工作……”朗书怀抄起扫把和簸箕,踩着本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矫健步伐,迅速脱离了两人的视线。

“行了,这回算是彻底清净了,我们也好安安稳稳地谈大事。”

虽说邱若渠平日里就是个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严肃印象的老太太,但这次说话的语气却蕴含着另外一种不同往常的情愫。

“事先说好,天命鳞关乎一个家庭一生的幸福,理当是你们自己需要沟通的,本不该由老婆子出面解释,”说着,邱若渠坐到了座位上,面色显得格外凝重,语气也有些反常的唯唯诺诺,“可她不愿意说清道明,你也不明白对方的心意,两个人永远隔着一层窗户纸不去捅破是不会有下一步进展的,你说对吗?”

“对对对……”

“既然如此,那老婆子就把天命鳞的事情告诉你,不过,在告诉你真相之前,老婆子想问一问你,你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听到这个问题,贺君安的内心猛地颤了一下:“她是个……找不到缺点的女孩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家政技能也点满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邱若渠便打断了他:“有娶她的想法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截杀,贺君安彻底怔住,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口中吐不出任何有用的措辞。

“我……”

“天命鳞对于一个未出阁的煌夏女人来说犹如性命一般重要,”邱若渠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而她在做出生死攸关的选择时,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天命鳞交给你。”

“可我真没拿到过。”

“你拿了,而且……还不出来。”

“什么意思......”

“第一次把脉的时候,老婆子就察觉到你的体内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气,明面上没有告诉你们任何人,暗中辅以纯阳药物帮你固本培元,没想到,后来你受了寒热症的影响,进一步患上了严重的寒毒……”

“就是我昏迷的那几天……”

“没错,”邱若渠点了点头,“你体内的寒毒很像死老头子以前患上过的,但其强度却前所未有,就像是有一股神力蕴含其中一般,一旦发作非常霸烈,差点要了你的命,后来是想尽办法用大阳药物混合成浓缩汤药,方才帮你压制住寒毒。”

“可是……这又关天命鳞什么事呢?”

“凡是药,必有引。”

“引……难道药引是……天命鳞?”

“想当年,为了保住死老头子的性命,我也是主动剥下天命鳞,磨成粉熬成药引给他服下……”

听了她的话,贺君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你已经服下了用天命鳞做成的药引,没错,就是她的天命鳞。”

“呃……”

“她一听说天命鳞能救你,想都没多想,就在老婆子眼前,硬生生拔下交到我手里,就在那一刻,她自己放弃了自己清白姑娘的身份,只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熙语……”

“老婆子清楚她有多疼,那是一种硬生生撕开自己血肉的痛楚,可在双眸中却看不到一丝泪光,能看到的只有担忧与焦虑,以及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贺君安彻底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心情就像是一团乱麻久久不能平复。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邱若渠替他分析道:“从老婆子的角度来看,要么,拔下天命鳞纯粹是保住你的性命,对你没有其他想法,所以也不希望你多想,要么,她不希望这件事情成为你的枷锁,让你变成被动喜欢上她的男人。”

贺君安的脑子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似的,晕乎乎的没有半点思考能力,甚至还有点反胃想吐。

“你的脸色很差,”邱若渠好心提醒了一句,“难受了吧?”

“我……”贺君安忍不住,好像呕吐物已经涌到了喉咙口,只能立马捂住嘴巴。

“难受的表现因人而异,有的人是哭,有的人是愣,有的人则是想吐……”

邱若渠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看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惊讶,还淡定自若地抿了口茶水。

没过多久,张二狗一脚跨入了医馆门槛,大大咧咧地问道:“掌柜的,你在吗?”可没想到,迎面就看到贺君安夺门而出,同他擦肩而过,飞快骑上了门外神骏,头也不回地朝着天垣小苑飞驰而去。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朗书怀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邱若渠拄着拐杖,站在后堂门前,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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