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我总以为那是早晨的象征。
但我似乎忘了,我的房间的窗户,是位于商会,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家”的最西侧。
这世界上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该如何定义呢?
身为商会的大小姐,我熟读了父亲的每一本生意经,对他的那一套理论有着相当不错的见解,任何商业上的难题都难不住我。但在如何定义“家”这个概念上,我却无从下手。
属于我家的房地产,能算家吗?那我的家可真多呢。
真是的,搞的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看着逐渐由明亮变为昏暗的阳光,我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又晕倒了。
最近总是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究其原因,我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操心最近商会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了。
商会的账目中多了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支出,而且其中大部分很明显的都是假账。
我不明白,都已经产生了这样子巨大到足以影响商会资金的正常运转的假支出了,为什么父亲对此还是不闻不问,而且还不让我去调查。
难道说,在这背后,有着能和这些支出比肩的隐形收入吗?
所谓隐形收入,只的就是通过避开正规途径获得的收入,其中有不少是从法律的灰色地带捞来的。毕竟赚大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了嘛,这种收入是不可能写到账目里的。
只不过,我有些担心。
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便开始冷落家里专心做生意了。
以前一天一顿的能与他共进的晚餐也变成了一周一顿。
父亲究竟是为什么开始对金钱产生了如此大的兴趣呢?都说商人富有到一定程度就会淡泊名利了,但他似乎并没有停下自己野心的样子。
我担心父亲他会不会为了利益触及一些底线,可我也不敢当面去问他。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本身就已经少之又少了,谁愿意去用这种败兴的话题破坏气氛呢?
看了不少医生了,医生都说我身体没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的头不禁又痛了起来。
我皱着眉头,手上闪耀起绿色的魔力,那是妈妈教我的,也是我最擅长的治疗魔法。
随着绿色的光波像一只只小兔子一样地在我紫色的发丝间穿梭,跳跃,最后进入我的大脑,头部传来的阵阵痛楚终是缓和了一些,却依然让我十分难受。
“安涅尔大小姐,您醒了吗?今天是和老爷共进晚餐的日子,时候不早了,该换衣服过去了。”仆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把我惹毛了。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人了!”我十分违心地对与自己每天都期待的,与父亲共进晚餐的时光表达了不耐烦的情绪。
一个如此野蛮没有女人味的大小姐,精通的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魔法,十分可笑,对吗?
是我活的太失败了。
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活成我这种鬼样子。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大家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的,实际上都觉得我很碍事。我在这些家伙面前,可以说是有威严却没有威信,大家假装怕我,背地里却总是在嘲笑我。
可越是这样,越是坚定了我想要找他们麻烦的念头。
毕竟我已经不爽了,为什么还要顺着他们意思来呢?
这是个恶性死循环,我知道,我就是如此无可救药的一个女人。
我脱下了身上的睡衣,站在了镜子前,望着像一颗枯树一样光秃秃的自己。
仆人想要上来帮我更衣,被我喝退了。
我讨厌别人碰自己,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父亲告诉我的,人心隔肚皮,再亲的人都可能为了一点利益算计我。
之前的我只是在一些富家公子爷朝我献殷勤的时候感到有些不舒服。
而最近一段时间,我身体的种种变化引发的烦躁让这种不舒服变成了厌恶,而且愈加得寸进尺,导致现在我很讨厌别人和自己亲近,除了父亲。
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缘由。大概是我对自己的苦瓜脸也早就感到厌烦了吧。
笑容在我脸上显得十分的新鲜,像是南国运来的稀有动物一样,不仅让我觉得自己有些陌生,还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我在怕自己的笑?荒唐。
不过我笑起来真恶心,还是不笑了。
换上了某位名裁缝为我量身定做的内衣后,我竟突然发现自己的胸部居然填不满这件内衣了。它们像两个挨了揍的孩子一样萎靡不振的,倒不是说是衰老带来的那种瘪下去的感觉,而是整体都小了一圈。
答案很明显了,我又消瘦了。
我从衣柜下面拿出了两只胸垫,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用上这东西,但是一会是和父亲共进晚餐,仪容一定要完美。
内裤也大了,不过不碍事。
更衣完毕,在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自诩身上唯一还算的上好看的头发以后,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出了房门,兴奋地走向了那个比图书馆还要大的餐厅。
“父亲大人!”
推开了餐厅的门,我终是看到了我唯一的亲人。
父亲似乎为了生意付出了很多,他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晚了半小时呢,这可不像你啊,安涅尔。”父亲微笑着原谅了我的迟到。
“抱歉,我午睡睡过头了。最近有些疲劳。”我隐瞒了自己昏倒了的事实。
“是这样吗?我怎么好像听仆人说你最近精力挺旺盛的?你今天又去财务那边找了麻烦吧?”父亲问道。
吱——
我切割顶级牛排的小刀在餐盘上划出了刺耳的声音。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傻呢?父亲应该什么都知道才是。毕竟我的身边,都是他的眼线呢。
“我看商会账目中多了不少古怪的账目,怕有人在暗中动用商会的公款,所以。。。”
“嗯。。。你发现了啊。我不是说了这些事情你不需要关心吗?你呀,好好地打扮打扮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了,看看你现在,操心这些事情让你瘦了这么多。”
“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更要对自己好一点,等待着自己的白马王子到来啊。你要是瘦成了豆芽菜,可没有男孩子喜欢呢。”
“是。。。我会好好保养的。”
“对了,安涅尔,你有兴趣学魔法吗?以后不做商人,做个出色的魔法师怎么样?”
“我喜欢魔法啊,可是这和我想要成为您的继承人并不冲突啊?”我意识到了某件事情,“父亲,您最近是生意上遇到了什么不顺的事情吗?”
“哦?为什么这么说?”父亲倒是没有否定。
“您从刚才,不,从几个月前开始,似乎就让我与家里的产业保持距离了。为什么不让我协助您管理商会呢?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父亲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去圣玛利亚吧,我刚好有几个客户在那里工作,你在那里会成为一位出色的魔法师的。”
“圣玛利亚?!那么远的地方吗?想要学习魔法的话,就伊肯市也有魔法学院啊?”一想到要离开父亲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心里自然是有着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啧,最近伊肯市不太平啊,你听说了么,深夜有怪物在街上吃人呢!”父亲说着,喝了一口红酒。
“那种传言怎么可能是真的嘛,再说了,商会里这么安全,而且我也不会半夜上街啊?”
“可不能这么说,前几天,世界树的那个树人大小姐就险些被怪物杀了呢。冬天也到了,北边的吸血鬼也要来了,往南边走肯定是没错的。总之伊肯市现在很危险,听爸爸话,离开这里好吗?”
不单纯。
父亲的话不单纯。
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虽然我没有什么女人味,但我女人的直觉从来没出错过。
“那您怎么办?我可不想一个人走。”
“我在这里还有最后一笔生意要做,等做完了,我就委托职业经理人来打点生意。届时,我也会到圣玛利亚度个寒假之类的。你想想,你在那边读书,回家就能见到爸爸,不是很好吗?”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虽然父亲所说的生活确实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我依旧坚信这背后有着不祥的暗流在涌动着,“我在这里等到您生意结束就好!”
“安涅尔,听话,先去圣玛利亚等我!”父亲似乎是失去了耐心,用着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对我说道。
“不要!您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去了!”终于,我也失去了矜持,那个让我厌恶至极的大小姐臭脾气涌上了头。
“为什么你就不肯听爸爸的话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您才是!您到底在背地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火气上头了还是怎么的,我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爸爸都是为了你啊。。。既然你不听话。。。”父亲把手伸到了自己口袋里,握住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我似乎知道他要拿出什么东西,但又不那么确定。
呲——
在我做出反应之前,从父亲手里的奇怪的金属罐子里喷出的白色气雾就涌进了我的口鼻,我的意识立马变得模糊了起来。
“现在,听我的命令。离开伊肯市,去圣玛利亚好好读书。”商会会长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眼前双眼失去高光的女儿,他握着“听话喷雾”的手似乎在颤抖着。他揉了揉充满悲怆的双眼,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然后,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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