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伊肯市今晚的灯光十分暗淡，究其原因，是因为从灵脉中涌出的大量魔力都被用在了抢救伤员身上。
光线如此暗淡的情况下，人们连钟楼上的时间都看不清，更不用说那一个在钟楼顶上坐着的黑影了。凛冬的寒风嗖嗖吹来，路上的行人都是扯紧了外套赶路，也没人会去留意一些旮旯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白发黑甲的少女坐在这个伊肯市最高也是最寒冷的地方，不顾裙甲表面结起的厚厚的霜，冷漠的红瞳像是一位君王一样地俯视着这座城市。
今晚的市中心格外热闹，不过不是冬夜的人们有雅致出门逛街了。大大小小的医疗帐篷像是春雨过后森林里冒出来的蘑菇一样，一个挨着一个。
被白天的怪物摧毁的建筑压在下面的无辜百姓的尸体一具接一具地被挖掘出来，送进了棺材里运走。有些运气好还剩一口气的则被送进了帐篷进行抢救。不过在如此寒冷的废墟中还被困那么久的伤员，能活下来的并不多。
人群中偶尔会有一两家雇得起死灵术士的富人，他们则是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用死灵术复活了自己的亲人。
芬对死灵术研究的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从书里学到的。他只知道死灵术大概能分两种。
一种代价较小，也就是眼前的这些人正在用的，驾驭还在人界的灵魂的术式。一般适用于刚死没多久的，未被冥界吸走的灵魂。
另一种则相当少见，据说是用极大的代价从驾驭从冥界召回的灵魂。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各个单位正在赶往自己位置的路上。
芬看着白天被自己大闹过一番的市中心，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对那些逝者产生内疚了吗？」
“不，我没有非要拯救他们的义务。”芬现在的声音十分轻灵动听，像是夜莺的歌声一般，“我只不过是有些迷惘罢了。”
「迷惘的时候就别想太多，看太远，走好眼前的路就行。」
“梅娅，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让我继续和那个执法官为敌吗？我不明白，像他那样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我非要和他联手不可？只是因为他手里有我们需要的情报吗？”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与任何人为敌。而且，原谅他的是你，还有芬妮不是吗？我和他无冤无仇，能够做出“原谅”这个决策的只有你自己不是吗？」
“你有敌人吗，梅娅？”
「曾经有过，直到我天下无敌——各种意义上。有敌人不是坏事，但别为了敌人而活着就行。为了敌人而活着很累。真的，你可能不明白，一辈子都为了杀死某个敌人，或者是不被某个敌人杀死而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梅娅仿佛是自嘲一样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你。”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血族的身体，真是苍白呢。”
「没办法，用了这么多次，亚人族的魔力已经快见底了，只有血族的力量是基于你自己的血液诞生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让狸奈让我吸一顿啊。。。”芬无奈地耸耸肩。
「你还是赶紧适应这具身体吧，吸血是血族的本能，如果你想这么去战斗，克服心理障碍是很关键的一步。芬妮就做的很好不是吗？」
“我可没她那个魄力。。。”
「你有的，而且越来越强了。你和芬妮正在慢慢地合二为一就是证据。」
“说起这个，我有些害怕呢。。。我现在，思想好奇怪。。。听到别人夸我漂亮可爱，我竟然会有种开心的感觉。看到漂亮的衣服也会。。。这是不对的！但是，我，哎，我找不到不对的点。”
「这种时候不要把自己的性别分的太清楚就好了，你有女孩子的人格，虚荣和爱美都并非丢人的事情。而且你不也承认自己并非讨厌女性了吗？」
芬明白，自己一切用来战斗的力量，都是基于“自己变成女孩”这一个大前提的，没有这股力量，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若是这股力量能够将父母带回，能够让狸奈和妹妹团聚，能够让蕾茜幸福，能够。。。帮梅娅找到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可能性的话。。。
“但果然还是。。。很难克服。那条鸿沟，可不是身体发生变化就能跨越的。”芬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摇摇头。
「没事，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嗯，我不知道，如果我自己不反感，是否就能做到。另外，我关于血族的事情还有些疑问。”
「嗯，你说，我应该都能解答。」梅娅自信地说道。
“血族都是以人类的血液为食的对吧？”芬问道。
「其他魔族的血液也可以，你也尝过狸奈的血液不是吗？只不过对于血族来说人类的血液最可口就是了。究其原因，传说中血族的祖先就是被父。。。不，他们是被神明诅咒的人类。有着人类的躯壳和恶魔的力量，还有残暴嗜血的习性的恶魔，这就是血族。」
梅娅又随口提到了“父神”，那到底是什么？
芬虽然很好奇，但她知道梅娅不会告诉她的。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把血液抽出来，存着，等我变成血族的时候再用呢？这样就算不用吸取别人的血液我也可以用血族的力量了。”
「平时存能量然后变身一次性放出来？你以为你是从哪个星云前来拯救地球的外星英雄吗？！嘛。。。不过从理论上来讲确实可行，不过撑不了多久的，你还是别动歪脑筋了，老老实实的吸血或者用魔力电池辅助吧。当然，用魔力电池辅助施放的血魔法威力肯定是比不上用你自己的身体和魔力施放的血魔法的，这点你必须清楚。」
“嗯，我明白了。还有，血族，靠的不是两性繁殖吧？我在书上看到过好像是叫‘初拥’啥的。。。”
「嗯，为了不如此强大的种族大肆繁衍，神明剥夺了那批被诅咒的人类正常繁衍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将“纯洁”的人类“污染”的方式繁殖，简单的说就是换血，不过每产生一代，他们的力量就会弱上许多。这也是为什么那帮血族整天嚷嚷着血脉和贵族身份的根本原因了。」
“因为更纯正的血统让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证明了他们是长辈，是吗？”
「没错。这点和人类一样哦，喜欢当人的长辈。血族那套玩了千百年阶级制度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我是你爹”。」梅娅开玩笑道。
“噗，真不愧是魔王。”芬忍俊不禁地说道，“要是让那些血族听到这种话，估计会气的抓狂吧？”
「既然都说到这一点了，那我也顺便提醒你一句吧。」梅娅提了提嗓子，像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你，芬尼克斯，是神明在人界的代理，也就是魔王亲自“诅咒”的人类。虽然跨越了世界，但你的血统，理论上应该是和原初的第一代血族一样的。」
“诶？！这么厉害的吗？！”芬惊讶地说道，“难怪瓦林兄会对我产生兴趣了。”
「但你也要小心，我前面也说了，按照血族的虚荣心，是绝对不会允许高傲的自己突然多出一个野爹的。在你熟悉血族的力量并且变强之前，还是尽量少和血族交手。第一世代的血族的血液，对于那些后代血族来说可是灵丹妙药，消息万一走漏了，我觉得就算是血族的皇子也保不住你。」
咚，咚，咚。
说到这里，芬脚下的钟楼敲响了午夜的报时钟。
“时间到了呢，大家也应该到位了。该干正事了。”
芬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商会，张开翅膀，从钟楼顶部一跃而下。
哎，不知道蕾茜有没有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