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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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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何况与现在练习的几支舞蹈比起来,傩舞的难度要低不少,经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加练,刘昕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角色,举手投足已经像那么回事。

除夕祛邪仪式非常隆重,韩平堡的各个大人物也都有出现。天空飘落着不大不小的雪,刘昕不禁又想起了江口城的太守府来,怅然若失间,随着伴乐和领舞者的长吁,摆着造型要做到好像什么也没动,平顺缓慢地原地转身。

又一个拍子,换新的造型。

热闹的除夕,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鞭炮之类的东西。

小憩的工夫,刘昕被人传唤走了。

“堡主召见我?”她疑惑着,不免忐忑地问道。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砍头爱好者找她会有什么好事?

“你莫管那么多。”领路人说道,他见刘昕还是个孩子,一再叮嘱道。“记得要多行大礼,不要乱看。”

高高在上这句话不是单纯的修辞,描写的其实是真实情况。到了目的地,刘昕抬头小心看了一眼,只能见高台上的鞋底板。刘昕终归是个识时务的,没有实力的装逼就是**,形势比人强,所以表现得异常恭顺,学着下人跪拜大礼的姿势依样画葫芦,然后低头等着上面发话,只是心底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正在不停的打着鼓。

“抬起头来。”声音自上面传来。

刘昕照做了。

“上前些来。”那声音又说道。不过不是正主儿发话,而是边上另一个人在说话。

刘昕往前几步。

走得高了近了,她终于看清只手遮天的土皇帝长什么样。严格来说稍微有些失望,因为还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挺普通的一个中年人。只是那双眼睛让人怪不舒服,刘昕很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顿时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好。”这回的声音不一样了,像是韩平本人在说话。

刘昕不知道好在哪里,不过前面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判定生死,也可以许以富贵,她不敢乱动,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好好。”

韩平似乎心情不错,连说几个好字。刘昕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不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益发紧张起来。

“这还只是个孩子。”这时一个女声说道,语气中微微带着不悦。

“是小了一点。”韩平略带遗憾地回道。

晚上的时候,巧儿比当事人还兴奋,嘴里不住地说着。“赏赐,赏赐,十七,你的运势要来了!”

“还好吧。”

“为什么反应这么冷淡?”巧儿凑过来看着刘昕道。“很多人羡慕得不得了呢。”

“我只是觉得……”

刘昕抬头思索着,有些说不下去。以前还暗搓搓的怀疑樱桃被人弄去暖被窝,结果今天自己却有种被人看上的错觉。她很愿意相信只是自作多情,但身体的直觉一直在警报不已,让人心慌得不得了。

所以说,狗屁堡主除了是砍头爱好者,还是个炼铜术士?

怎么办,如果要人洗白白然后送到他房间里去,又该如何脱身?

要不,今晚就逃走了吧。

外表镇定,实则内心慌乱的刘昕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甚至开始幻想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受到的伤害降低一点,想着想着,半夜的时候她再也受不了,小心搬开邻铺压在她身上的腿,轻轻地坐了起来。

打更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三更了。

挤了好多孩子的厢房其实也不是特别安静,打呼,磨牙,呓语,有个女孩还在呢喃白日训练的痛苦,哭了几声,然后翻了个身。

坐着听了好一会,确定不会惊动任何人,刘昕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循着记忆去摸索自己的衣服。悉悉索索了一阵,她把褶袴胡乱穿了起来,腰带绑了一圈又一圈,再打上两个结。

当然,还有她偷偷存了好些天的食物,都是易于保存的种类,何况如今天儿冷。

打开房门的时候,即使再怎么小心,户枢还是发出了吱嘎的声音。刘昕心头一紧,她往后扫了一眼,黑乎乎的通铺上并没有谁因此而有所反应。

亏她还特意准备了夜起的理由呢。

除夕的晚上飘着雪,而且还很大。刘昕迎面被冷风灌了两口,差点打了个喷嚏,也让她清醒了一点。

寒冬腊月,这样的夜晚待在外面,会死的。

一边是不确定的疑神疑鬼,一边是显而易见的未来,刘昕看着门外的鹅毛大雪,踏出去的脚挪了挪,终于又缩了回来。

要不等天气转好一点?

“十七姐,你怎么感冒了?”第二天,丫丫担心地问道。

“是我不小心。”刘昕挂着鼻涕,瓮声瓮气地说道。

巧儿和大娘对刘昕的状态很关心,她们找来个郎中,折腾了一番后开了些药。刘昕没料到这些药这么苦,而且还是几大碗,她眨了眨眼,有些欲哭无泪。

转过新年,韩平堡里的气氛喜庆了许多,到处都是来来回回的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两天,感冒发烧折腾了几回,刘昕还没痊愈,却又接到通告,说是大夫人找她。

对此刘昕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压根就不认识大夫人,更不知晓大夫人是怎么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作为小角色,她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穿过凉飕飕的回廊庭院,转到一个奢华的院落里,然后又在屋子外瑟瑟发抖地站了小半天,这才被告知可以进去了。

熏香,帷幕,屏风,靠几,屋子正中的席子上斜依着位半老徐娘,比樱桃身边的三夫人年纪还要再大一点,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妆容贵气,身上的衣物一看就价值不菲。而她的旁边围坐着几个婢女,有捏脚的,也有给女主人指甲上涂什么的,后面还有个仿佛就像是件家具,抱着一个匣子之类的家什保持着跪坐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

刘昕小心翼翼低头环顾,心知眼前的正主也是个随时可以取走她小命的主,大气也不敢喘,跪坐下来,老老实实地行起礼来。

大夫人没有反应,几个婢女基本也是,只有最近的婢女甲抬头看了一眼刘昕,附身往女主人那里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没了。

熏香缥缈,烟火几乎没有紊乱。房间里的场面仿佛就像是静止的一样,一组贵妇慵懒图,不远处还有个小丫头跪拜着犹如雕像。

不对,雕像不会流鼻涕。刘昕努力吸着鼻子,避免清涕滴在实木地板上。她为此坚持了很久,好容易才听见有人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你就是韩十七娘?”

说话的是之前抬头看她的婢女甲。

“是的。”刘昕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回道。

“起来吧。”那婢女甲又说道。“走近些。”

一个两个都这样捏腔拿调的,刘昕心底有些恼怒,不过她丝毫不敢显露,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往前凑近了些。

“哟,这小脸白的,还挂着鼻涕呢。”婢女甲笑道。

知道刚才还让人在屋外吹了半天冷风。刘昕低头想着,暗自腹诽。

“别看年纪还小,再过两三年,怕是男人见了迈不动腿的祸水。”

这时屋内的正主终于发话了,声音很有些耳熟,刘昕过了一小会才把这声音跟除夕那天韩平旁边的女音对上。

“夫人说的是。”婢女甲连忙附和道。

接着刘昕被人捏嘴看牙,摸手摸脚之间手掌里满是茧子,稍后些,夫人又慢悠悠说道:“乐班很辛苦吧?”

“是的,夫人。”

“但乐班终归是贱籍,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卖了。”夫人似笑非笑地说着,就像在聊天一样。

这算是警告吗?刘昕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祸,招致了这样的警告,不过她并不敢问。

“你这小妮子倒是奇货可居。”夫人说着。“可以有大用处。”

刘昕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一声不吭等人继续讲下去。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作为女儿家实在是命不由人。”夫人说着叹了口气。“尤其是毫无背景却令人垂涎的绝代美人。”

刘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你还小,可能还不懂。”夫人继续慢慢地说道。“委身强者,诞下子嗣,母凭子贵,晚年才有依靠。”

刘昕很想说点什么,不过夫人的那句“你还小”提供了思路,她干脆装出孩童般茫然的反应,与稚嫩的小脸相衬,倒也浑然天成。

“不过这韩平堡太小,怕是容你不得。”

这时夫人话锋一转,吓了某人一跳,生怕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美女唯有英雄配。”随后夫人再次反转,似乎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等你长开些,我让堡主为你寻个佳偶。”

“啊?”刘昕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及。

“夫人的栽培,还不快谢恩?”婢女甲突然喊道。

刘昕连忙回应。

“今后你的吃穿用度自有人管。”另一个婢女也出声道。“要牢记韩平堡大夫人们的恩情。”

“是。”刘昕只能先应着,心底却是嗤之以鼻。你们就是想把人当棋子用,感恩?

感恩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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