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村庄之后,艾薇大小姐自然而然得到了村长的邀请,马车缓缓驶入村子。
马车内,李二狗目光所及的村庄处处是一片废墟,残破不堪的农房东倒西歪,骨瘦嶙峋的村民们仿佛随随便便一阵风就可以将他们吹倒,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臭味,可以想象他们可能足有一个多月未曾好好洗澡了,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不爱干净,而是在这样一个村子里,既没有通电,也没有通水。
“对于这样一个村子,恐怕就连老鼠都是稀有物种吧。”
艾薇大小姐张开扇子掩着面容,李二狗猜她此时一定满脸的嫌弃。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由浮现出鄙夷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
艾薇大小姐问。
“没什么,”李二狗回答说,“我只是更加了解了这个国家罢了。”
“你以为光凭一个贫穷的村子就可以了解盛璐尔王国?”
“至少可以看到许多缩影,大小姐。”
李二狗的笑容愈发浓厚,令人不知道他究竟在嘲笑村子还是在嘲笑某人,亦或是某个国家。
在李二狗看来,一个国家的首都、城市就算再美轮美奂,那也不过一种徒有其表的虚荣,唯有看到一个国家最贫穷的地方,才能大致明白这个国家的下限究竟在哪里。
记得蓝星的世界曾出现过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国家,中非皇帝博卡萨举行了二十世纪最为奢华的加冕仪式,城里所有破烂房屋都被遮板遮住,乞丐全部被赶出城去,在繁荣下隐藏的贫穷,才是最引人深思的东西。
“这个国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每个国家都会有贫穷的村子。”艾薇大小姐似乎有些不满,说道,“但你依旧不能否定盛璐尔王国是西洲第一陆军强国。”
“同时,你也不能否认他们这些跪在地上食不果腹的平民,也是这个国度的一份子,剥削成就了他们的不幸,在贵族高举酒杯痛饮葡萄酒的时候,平民却在为食物而犯愁。”
夏莱娜大声斥责道:
“李二狗,你太过无礼了。”
“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在于他的历史文化和首都的繁华程度,而是在于这个国家最贫穷的村子里,村民们是否可以昂首挺胸说自己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大小姐,您的府邸真美啊,想必您一条地毯的价值,也远超这群贱民们庸庸无为的一生所创造的价值吧?”
“李,这里不是我的领地,我对这些平民深表同情,却无可奈何。”
“大小姐,我不是在训斥你,身穿燕尾服的我也没有理由站在他们的立场去训斥你,但是我只希望你能正视这些贫穷,不要面露鄙夷,仅此而已。”过了一会,李二狗又补充道,“就算你发自内心对他们感到鄙夷,也不该表露在脸上。”
艾薇大小姐静静凝视着李二狗,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一抹异彩,随后微微低下头,宛如学生面对老师一般:
“受教了。”
马车行至村长家,民兵团那个手持长剑的人正是村长的儿子。
尽管相比于大多数村民,他看起来尚有一丝血色,但从他那消瘦的身材可以看出,他的营养状况也不容乐观。
“谢谢您救了我们村子。”
村长颤颤巍巍想要跪下,李二狗见艾薇大小姐没有扶住老人的意思,于是亲自上前扶住了想要跪下的老人。
“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
“谢谢,但是我们除了口头感谢,实在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报答了。”
“那就传唱艾薇大小姐的功勋吧,”李二狗代替艾薇大小姐说,“让这个村子的世世代代记住艾薇大小姐在困难来临之际出手相助,是艾薇大小姐给予了你们新生。”
然而在心里,李二狗却对此自己所说的话感到恶心。
而淳朴的村长点点头:
“我会的,我一定会让我的孩子们永远记住艾薇.西尔芙.莲清大人的恩惠的。”
黛米打了声哈欠,夏莱娜则满意的微笑着,艾西瓦娜躲在后面看起来有些怕生的样子。
她们与这里的村民从根本上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们不会理解贫穷为何物,更不会理解饥饿代表什么。
但李二狗不希望她们自视高人一等,不希望她们以嫌弃的目光看待穷人。
因为曾经,李二狗也曾像是一条丧家之狗般为填饱肚子而挣扎过……
傍晚,艾薇大小姐静静的坐在李二狗的身边,篝火下,艾薇大小姐的面容显得艳丽而妩媚,她略显关心的问:
“你今天似乎有些不高兴,我能问问你发生了什么吗?”
“大小姐,您曾经问过我的出身,我告诉您我是一个平民,一个贫苦出身的平民。”
“我记得,其实当时我对此深表怀疑,我认为你应该是一个东洲贵族。”
“我没有撒谎,大小姐。您自命不凡的话语刺激到了我,你说你看不起平民,说他们自甘堕落、怨天尤人,但那也只不过是你从出生为止,就没有为生存而发愁,你知道饿的滋味吗?”
艾薇大小姐摇了摇头。
“你嫌弃我们,但却没有站在和我们相同的高度,我只能奉劝你一句话,是我在一本名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小说上看到的话:‘每当你要批评别人,要记住,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条件’,这位村长看似呆笨,但如果他出生于贵族家庭,他可能并不比现在的你差。”
“李,尽管你说的话十分具有侵略性,让我受到了冒犯,但我姑且并不打算反驳。因为你说得的确有些道理。”艾薇大小姐像猫一样笑眯眯的说道。
“富人会生钱,而穷人只会生孩子。无论哪个世界,哪个国家都是如此。我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我只想尽早获得自由,和我心爱的女孩共度余生。但是,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以高人一等的眼神去看待他人,当你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时候,说明你距离‘人’也就渐行渐远了。”
“三年之后,我真舍不得让你就此离开我,李。对于我而言,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如此优秀的你,不如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如何?或许我们可以发生些什么有趣的故事也说不定……”
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此时周围只有艾薇大小姐一人,看着那迷离的金色双眸,李二狗笑了笑:
“容我拒绝,我骨子里就是个卑贱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