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尔一开始是拒绝参加这次舞会的。
他是琉森堡学院艺术协会会长，说是会长其实只是挂了个名，本职是一位大魔导级法师。
他主攻方向也不是战争魔法或是对战魔法，而是比较偏门的卷轴拓印，这方面的研究是一项近几十年才发展起来的新技术，通过魔法卷轴将部分加持永久或半永久地拓印在目标身上。
这种技术的实际运用其实都还处于摸索阶段，但他相信这种技术一定是开创性的！
要不是这次阿斯梅德为了请他与会，开出了巨额高价研究经费，他一定不会来。
以他的名气到一位大臣家族里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素尔在卷轴拓印上有所建树，可他在艺术鉴赏方面同样地位极高，这次来参加舞会，也打算看看有没有具有潜力的孩子带回琉森堡。
随着音乐的奏响，一众小姐少爷进入舞池摇曳着身姿，有浑水摸鱼的，也有尽力展示自己身姿的。
可业余的终究是业余的，根本上不了台面，格调太低了。
唯一能看得入眼的，也就那位翁文家的少爷了，可即便是他也只能算是矮子里拔高个，勉强够看而已。
哥顿坐在首席上，他是欣赏不懂艺术，也就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借着光线悄悄打盹。
“您这就要走了？”管家一直注意着素尔，还没让他给出几句评价，素尔就提出了想离开要求。
“夸一夸翁文家的小孩就行了，其他的跳的还行，但太死板，没有情感投入进去，只为了跳而跳，这样的舞不是艺术。”素尔摇摇头就想往外走。
哥顿不方便开口，给管家递着眼神。
“素尔大师，等等！”管家追上去，一时间急了眼。
素尔可以不来，但他既然来了就不能这么快就走，素尔不在乎阿斯梅德的面子，但表现得这么明显，素尔或许不会遭殃，但管家可是第一个承接族长怒火的人。
管家急中生智的说着，“素尔大师，带会儿还有家仆，也请您稍作点评！”
素尔本以为是什么，听见这个内容，轻叹一句，刚要离开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素尔先生请留步。”
素尔回过头，看着站起身的莉莉·阿斯梅德。
“素尔先生，阿斯梅德家的一位家仆，比翁文家的那位更优秀，或许能满足您的期待。”莉莉提着礼服裙摆一角，微微躬身致礼。
“满足我的期待？比翁文好？”
那不也是垃圾！
素尔憋着一股气没好说出来，翁文家的小孩跳得已经很一般了，就算比他优秀，至今还未出来展示，又能优秀到哪去？
但阿斯梅德家的小姐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无法执意离开，只能按捺着烦躁的情绪走到舞池边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随着音乐渐息，少爷小姐们互相致礼走回各自的位置，一群身着廉价礼服的家仆走了上来，他们都昂着脸，用力摆着手臂、腰肢，奋力地表现着自己。
“果然……”
素尔叹了口气，双手撑着扶手真打算站起身来，忽然看见莉莉走向了大厅一角，甚至邀请着那位还穿着阿斯梅德家仆衣装的男孩共舞！
他瞬间来了兴趣。
……
莉莉表情依然清冷，她站在弗朗西斯面前淡淡的说着，“弗朗西斯先生，我们去跳舞吧。”
看着莉莉着仿佛自己欠她钱一样的表情，弗朗西斯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一想到琉森堡学院通知书可以换来的金钱，顿时冲着莉莉绽放出自认为好看的笑容。
“蒙您厚爱，莉莉·阿斯梅德小姐。”
弗朗西斯伸出手握住莉莉的半指，她的小手很冰，正如她那清冷的性格，但又很嫩，就像是摸着一瓣果冻。
鬼使神差的，弗朗西斯轻轻捏了下。
莉莉仿佛未曾察觉，牵着这位男仆走向舞池中央。
在场诸位看见舞池中央的莉莉时，一片哗然。
这可是阿斯梅德家的小姐，她竟然也下来跳舞了！而且，还是在舞会的后半段下的场！
能值得她下场，那么她的男伴一定非常特殊吧！
他们在莉莉身边寻找着那么一位贵族公子，他一定优雅、绅士且极具魅力吧！
可莉莉身边，除了那位穿着寒酸的男仆，好像就没其他人了。
乐团奏着乐，男仆也牵起了莉莉的手，另一只手还虚扶在莉莉那纤细的腰肢上。
“放开她！”
“穿着家仆装就去跳舞，这是对莉莉小姐的玷污！”
很多人在心中咆哮，可终归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拉着他们的女神跳舞。
可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弗朗西斯对莉莉毫无感觉，甚至有点想笑。
“你其实没跳过几次舞吧，感觉你身子有些僵硬。”
“能把你的手挪开一点吗，刚才你已经捏过一次了。”莉莉面无表情的说着，看向弗朗西斯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杂质。
弗朗西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自己放在莉莉腰上的手再次拉远了些，他感受着四周的目光，嘴角勾着笑，在心头默念：
“使用殿堂级舞蹈。”
之前试用时的那种绝妙灵感再度在脑海里爆炸，弗朗西斯双目炯炯有神，看着怀中的莉莉小姐，对礼仪的距离把控瞬间到达了大师级，他温柔的引导着步伐有些生疏的莉莉，翩翩起舞。
素尔本来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看待这两人，可随着弗朗西斯的动作，他瞟了一眼后就再也离不开了，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舞蹈过半时，他才猛地惊喜，连忙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颗光影球，用以记录着段华丽精致的舞蹈。
可越是把目光投射进去，越是失神，激动的站起身来走向两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如果弗朗西斯的舞伴不是莉莉就好了，哪怕是自己，效果也会好上更多。
管家跟在素尔身边，他的艺术造诣本就没多少，自然欣赏不出这段殿堂级舞蹈的真正内涵，但他还是看得出素尔的激动，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您看是不是能和翁文家相比呢？”管家忙说。
“能比个屁！”
素尔的入迷突然被打断有些恼怒地喊。
这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中也包括了刚跳完一支舞站在场边和姑娘调情的洛加斯，他手里捏着一支酒杯，有些担心的看着弗朗西斯。
他也知道素尔这些大人物是不能招惹的，可如今弗朗西斯穿着如此不得体上场就算了，还被参加晚会的大佬给骂了。
“弗朗，你是遭了什么孽啊，被坏女人把工资存款给骗光了，连块做衣服的布料都没留下，现在又被琉森堡的人给骂了，会不会严重到被阿斯梅德家开除啊？”
类似的疑问也在管家心里，但他此时可不会多说话，多说错多嘛。
在场除了少数几人，其实大多和管家都差不多，看不出弗朗西斯这段舞与克鲁齐亚的好坏，但大多数人都能意识到弗朗西斯恐怕是要倒霉了。
克鲁齐亚一直远远跟在素尔身后，看见素尔生气后哑然失笑了出来，他在笑那位管家有些倒霉。
其实他的爷爷和素尔曾经是琉森堡的同学，这次他自认拿到琉森堡的门票，不光凭借自身实力，还有这一层关系。恐怕在场诸位都不知道，其实琉森堡的门票早已被他内定。
结果这个管家拉着素尔说“这幅画比翁文更好”，这不是就是在打脸嘛。
他走上前想要让素尔息怒，阿斯梅德家本就以毫无艺术天分著称，素尔在这种地方生气只会降了他的格调。
“素尔大师……”他想说“这都是普通人的作品，不值得动怒”时，素尔直接沉声说着，“翁文和这段舞蹈能比吗！你们阿斯梅德家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毫无艺术天赋！这么明显的好坏都看不出来！”
好家伙，这次素尔连带着整个阿斯梅德家都骂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克鲁齐亚没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这支舞比翁文的更好吗？”管家的询问进一步刺激着素尔。
“是根本不能比！你知道这支舞是什么级别的吗！是殿堂级，它应该在琉森堡的校典里绽放，而不是在这个小小的庄园里展示！”
“这支舞，我仿佛能从舞者的情绪里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悲伤，而这种悲伤是橙色的，是秋天的，但它同时也是克制而高雅的，仿佛有一种求而不得的苦痛，就像是要追求的东西终将化为泡影般悲怆。每一个精准的动作与力度都是绝妙的，甚至……比我更好！”
素尔这番话彻底震惊了周围的一众人。
他们不知道这段舞的含金量，但他们知道“殿堂级”以及素尔所说的“比我更好”是什么意思。
可这只是一位家仆……何德何能。
“弗朗这个舞真有这么厉害吗，能让这老头舔成这样？什么求而不得的痛苦，这不就是想舔梅丽没舔到吗，难不成当舔狗真能成艺术家？”
洛加斯惊讶地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速尔身上，素尔却更加在意弗朗西斯。
随着音乐停止，两位也停下了舞步。
弗朗西斯施以吻手礼结束了两位的舞伴关系。
还不等弗朗西斯休息，素尔快步走上前去，可弗朗西斯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转身走向角落。
素尔没办法，只能继续跟在他屁股后面。
于是在全场目光注视下，弗朗西斯走到角落里再度抱起自己买的一大堆饮料。
“弗朗西斯，你拿这么多饮料干什么。过来，给你介绍一下琉森堡的素尔大师。”管家瞅见弗朗西斯胸口处的铭牌，领着弗朗西斯的领口提到了素尔面前。
“素尔大师你好，我这里还有些饮料，喝一个别渴着了。”弗朗西斯微笑着看着素尔。
素尔没理会他，看着弗朗西斯的样子，稍微打量着。
穿着还有些脏的家仆装，平平无奇，看起来也很稚嫩，下台后完全无法再度感受到起舞时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忧伤气息。
然后他才接过一杯酒，但这完全不是谈话的样子，于是管家带着身后的人把弗朗西斯手里的饮料给分掉了。
“弗朗西斯先生，我想请问下你师从哪位大师？”
拥有这样天赋但寂寂无名之人，他不信没有老师。
以弗朗西斯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可能跳出这样悲痛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