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莉莉丝似乎是笑累了,一边擦掉眼角的泪珠一边用带着些许失落的语气呢喃道:“哈哈哈……看来,你果然还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忘记?忘记什么?”夏尔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又用哀怨无比的眼神狠狠地瞥了夏尔一眼,然后低下头来。
“算了,你现在过得似乎也挺好的,咱也没必要再拿那些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打扰你的生活了,不是吗?”
殊不知,莉莉丝这样看似推脱的话语却让夏尔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反而更加好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莉莉丝小姐!如果我曾经和你见过面但是一时间记不起你了,请务必要告诉我!”他连忙说道。
“你……你真的那么想要知道吗?”
夏尔立刻用力地点起头来。
她眼睛顿时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狡黠笑意,随即举起自己的右臂将衣袖捋开,只见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有一个用红绳穿上几颗玉石的手链,看起来已经相当破旧了。
“达令,这个是你那时候亲自戴到我的手上的。你在雅沁安面前向我发誓长大后要娶我做妻子,把我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的,你还记得吗?”
夏尔呆呆地看着少女手腕上的手链,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久远而朦胧的剪影,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是小魔女?!”
这件事真的怪不得夏尔。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本身就不能完全掌握这些新加入的记忆,更何况这件事情发生在原身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记不起来真的很正常。
五六岁的时候更多的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在自己的身后总有一个无论酷暑严寒总是戴着一个针织帽的瘦小女孩,有着冰冷而倔强的漂亮红色眼眸。
几乎所有人都会叫她“小魔女”,总是故意疏离并嘲笑她,因为据说她天生就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
不过后来直到整个家族迁居到这里附近之后,这段青梅竹马的友谊才逐渐尘封在历史之中。
看着夏尔一脸吃惊与惊喜的表情,莉莉丝也忍不住眼眶一阵湿润,噙着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找到你了哦,我的白马王子。”
这句话,是两世的莉莉丝由心而发的内心之声,是她对这位灵魂伴侣最为真挚的感谢。
哪怕在梦中,那段童年时光在她眼中依旧是黑色与灰色不断交织,活像一场拙劣而滑稽的黑白默剧。
她是喜剧中那个穿着大号西裤歪戴帽子,无人疼爱还屡受欺凌的可笑主角,场外是无数捧腹大笑乐不可支的观众。
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常有的,一个美丽的小公主在城堡里降生到这个冰冷的世界。
她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受到了全国的关注,因为她是国王第一个子女。可怜的小公主沐浴在无数的祝福与盛赞中,还不知道未来她即将面临的可悲命运。
随着小公主一天天长大,城堡里的仆奴甚至她的父母对她的态度却显得越来越古怪。
终于有一天,她在小花园听到一对在溪水边洗衣服的女仆的聊天:
“喂,你说我们的芙蕾雅公主会不会是一个魔女啊,怎么她长着一头白发……”
她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最喜欢的童话书里面画上又丑陋又邪恶的巫婆的插图用剪刀统统剪成了碎片。
等到她的妈妈意识到不对劲冲进了她的房间里的时候,她已经用剪刀把一大撮的头发硬是扯了下来,头上已然血肉模糊。
可是,期望之中的安慰并没有等来,只有一群禁军骑士押送着把她丢进了钟塔上的时钟室——这个甚至连弄臣都看不起的破房子就是她的新卧室了。
也不弄废多大劲,她就听到了一个令整个城堡为之振奋的大好消息:这个王国很快就会迎来第一个王子,他的母亲是定期给城堡出演戏剧的戏团的伶人。
那一晚,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她趴在寒风呼啸的窗前看着灯火通明一片喜气洋洋的城堡。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不仅长着白头发,而且还是一个兽人,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孩。
小公主可悲地长大了。她不再哭喊着从这个钟楼里出来,只是默默地从书房借来无数书籍一步一步地搬上钟楼,咬紧牙关不停地努力学习,再学习。
当一个人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前路的境地时,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能是自己。
就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童年中,一个小男孩宛如雨后的阳光一般照亮了她贫瘠而千疮百孔的心灵。
她只记得他姓埃尔安,因为父亲是一位和父王一同南征北战打下江山的功臣,因此特许他们一家可以住在城堡里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白发,甚至总是在她被其他大孩子欺负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替她说话,还一直鼓励她要乐观看待这些挫折苦难,不要想不开。
后来,也许是他的爸爸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国王这个曾经的挚友逐渐变化的雄心,关键时刻选择急流勇退,将兵权交给国王之后带领家族离开王都,从此淡出政治圈。
这件事情在前世一直都没有被两个人察觉,直到结婚之后的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夏尔才认出了她的手链,这段情缘才终于划上了一个悠长而富有戏剧性的结尾。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一个炼金师?”夏尔皱着眉头问:“该不会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哦,其实从那时候我一直都叫人打听你的现状,在差不多一年前才终于找到了你。”
“其实一年前你被你的老师赶出炼金工坊时我就在关注你了。那时候我看着你缩成一团在角落里搓手的时候真的是又生气又心疼……”
“不不不,你刚才说了你在看着吧喂!”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拙劣的谎言又像是肥皂泡一样被戳破了,她把头埋在双手捧着的木杯后面,只露出一对羞涩地抖动着的猫耳。
“所以,那个老家伙也是你出手处理掉的?”
“他?才稍微引诱一下就上钩了,真没劲。”
莉莉丝如是说着,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只被活生生打死在街头的老鼠一般。
夏尔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