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找我。”
“嗯。”艾撒利闭着眼睛，手指敲着桌子，“那件事，安排的如何了？”
“哪有这么快。”艾瑞克耸了耸肩，摊手道，“你知道的，没这么快的，如果说我们所做的如同栽花一样，那么我们仅仅是种下了种子。”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要具体的时间，多久可以成功？”艾撒利打断了艾瑞克的长篇大论，目光冷淡，“我对于你那种文学般的描写没兴趣。”
“这谁知道呢？”艾瑞克一脸玩味地回答道。“你总是想量化人心，这可不好。很多东西都不是可以用数字表示的。”
“我知道。”艾撒利不耐烦地说道。指了指地图，“东北方向，我打算对那边用兵了，所以我要把南方的事情赶紧处理掉，明白吗？”
“别操之过急。”艾瑞克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严肃了几分，“为什么？”
“为了乳畜业。”艾撒利坦然说道，指了指一旁爱丽丝剩下的咖啡，“我们的牛奶被游牧民族的奶制品冲击了，所以我们要保护我们的牛奶贸易。”
“我总觉得你这个理由是乱找的。”艾瑞克无奈地说道，“说真实理由。”
“我打算报个仇，我母亲的。”
“……”
真是真实到无话可说。艾瑞克被这句话呛得哑口无言，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顺带着，国家的乳畜业需要保护。毕竟我觉得，那些奶制品的做法，游牧民们不会心甘情愿地把奶制品的做法告诉我们，那么我们只能亲切的去问他们了。”艾撒利顺口说道，目光里百无聊赖，“况且，广袤的土地能够极大程度缓解国家里的土地兼并问题，让农民们去拓荒，去致富，不是吗？”
“……就因为这些理由，你打算开启一场战争？”艾瑞克叹了口气，质问道。“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吗？”
“莫兹兰的国民会得到保护，而游牧民们，本身就居无定所。”艾撒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全面进攻，会很快的。”
“你确定？游牧民最爱的就是游击了。他们神出鬼没，还有着不知名的秘术，能够在草丛中遁匿身形，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们的军队能够毫无压力的击败敌人？”
“我确定。”艾撒利笃定道。“因为我们根本没必要追着他们打，只要一步步推进就可以了。”
“……怎么说？”
“坚壁清野。把走过的地方全都放火烧了，让他们无法继续打游击。”艾撒利拿过了烛台，将一张白纸缓缓的送入火中。“他们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小。”
“……”艾瑞克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艾撒利的眼睛，一言不发，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深渊一般。
“没意见的话就这样吧。”艾撒利挥了挥手，“所以你尽快把南方斯蒂亚斯的事情解决掉，我们赶紧准备下一场战争。”
“不，我有异议。”艾瑞克皱着眉头，神色复杂，“我不赞同这次作战。”
“为什么。”
“国家刚刚和平，趁着这个时间再次宣战只会让平民不满，这无论如何都是对国家不利的。”艾瑞克板着脸，认真地对艾撒利说教道，“不管你能带来多大的利益，国民都不会帮你。因为他们不是自私就是愚蠢。自私的人拒绝支持国家，而愚蠢的人只会帮倒忙，所以你这次作战是孤立无援的。”
“我只需要军队就够了。”艾撒利不满地说道，“我拒绝把平民征召入伍，不断强化军队战斗力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战争中，平民大概率帮倒忙。所以你所说的这些根本不是理由。”
“那后勤呢？你总不能留着大量军队来驻守粮道吧？”艾瑞克微微皱着眉，指了指地图，“那么广袤的大平原，你告诉我，你觉得得要多少军队能够你正面打赢的同时，也能看守好军队的后勤补给？”
“谁跟你说我要正面打了。”艾撒利冷笑着，把手中的笔丢到了一边，“和这次南下进攻一样，后勤可有可无。”
“又来闪电战？”艾瑞克惊愕地摇了摇头，“你和游牧民族打什么闪电战，他们又没什么大城市，就算你攻下来他们的王帐也不能动摇他们的根本。他们的根本在人，在于那群下马放牧上马成军的人。”
“通通杀掉。”艾撒利轻飘飘地回答，他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女人留下，男性全部杀了，这样他们就没有继续作战的资本了。”
“……”
“怎么了？”
“这一次，你的计划比以往更加极端，更加毫无人道……”艾瑞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眼来，死死地瞪着艾撒利的异色双瞳，“你知道，你所说的，这样的屠杀会招来怎样的纷议吗？”
“一群住在城市里的人关心荒野的牧马人？多管闲事也得有个限度，自以为是到自欺欺人了吧。”
“这对你的统治没有好处。”艾瑞克继续劝谏道，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艾撒利的肩膀，“艾撒利，我知道你心中的愤怒，也明白你想要复仇的心情……但是，作为你的首相，你的挚友，我真的劝你别这样。一定还有很多方式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血债要用什么来偿还？”
“那这些血债与那些无关之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前国王残辱你的母亲，就代表着莫兹兰人都厌弃他吗？至少我不会！”艾瑞克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我才不会！我见过她，我见过在前国王的百般羞辱之下，依然不愿意屈服的那位女士！我见过在前国王的残害之下，依然尽心抚养你的那位母亲！不管她是怎样的出身，不管她有怎样的过去，这种品德值得我敬佩！”
“而那些游牧民族呢？难道他们里面就没有在你的母亲被送过去后，替她向他们的汗王求情的人吗？难道就没有在汗王的**之下，依旧对她施以恩惠的人吗？”
“你知道？”艾撒利反问道，眼神无比的冰冷。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他已经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别人一提就暴怒不止，恨不得把周围的一切都毁掉来泄愤的那般狂怒，但这仇恨之火仅仅是变成了笼罩他内心的漆黑阴影，冰冷而无情。
“我不知道，而你也不知道。但我不知道，我会去求证，去寻找，而你现在要直接无差别地将怒火倾斜！”艾瑞克喘着粗气，他平时很少这么生气，也很少跟人吵架，这次居然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来气。
“所以我就要为了去验证你所说的可能性，就要浪费多少年时间来从他们几十万人之间去一个个的询问吗？”艾撒利不耐烦地反问道，“我没那个心情，我唯一想要看见的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来偿还那些罪孽。”
“艾撒利！”
“我意已决。艾瑞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后顾之忧清理干净，别向上次一样，当我在前线的时候后方失火。”艾撒利站起身来，摆明了他不想再听艾瑞克继续劝说了。“艾瑞克，你也曾心有愤恨，那你也能理解这种仇人近在眼前的感觉……所以，别说了。”
“……”艾瑞克沉默了，随后深深地看了艾撒利一眼，转身离开。
……
……
“我早说过了，他疯了。”凯西淡淡地评价道，“当初哥哥你就不该支持他，原本的奥利弗王子有什么不好，非要支持他。”
“他更不拘一格一些，很多出格的事情在他这里根本无所谓。”艾瑞克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一来，莫兹兰的前路会史无前例的清晰。”
“但是也会很危险，不是吗？”坐在一旁的安妮耸了耸肩，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总是有两条路的。一条曲折离奇，却平坦安全，另一条一往无前，却荆棘丛生。”
“路危险与否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是我们臣属的。他只需要指明方向，披荆斩棘的事情交给我们。”艾瑞克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可他现在偏偏给莫兹兰指向了一条不归路。”
“所以他不靠谱。”凯西拉过了白色磁盘，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库大凑森的人总似啧用。”
“他可算不上苦大仇深，他只是要给过去所遭受的一切不公，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一个交代而已。”艾瑞克摸了摸凯西的青色小脑袋，“说真的，他其实比我看得开。我会后悔，可他不会，他只会向前看，向前走，复仇仅仅是一个让他驻足的风景而已。”
“所以，兄长大人究竟有什么解决办法呢？既然您如此支持陛下，那就把他拉回正规呗。”安妮慵懒地翘起腿来，“我可不想再出使一次到什么奇怪的地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氓吃豆腐了。”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艾瑞克微微颔首，“至于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拜托了马瑟里斯，他会安排他家族在杰罗姆那边的人把相关人物清理一些的。”
“这样真的好吗？杰罗姆王可是在试图集权诶，这不是送他们去撞枪口吗？”安妮托住了下巴，笑语盈盈地问道。
“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艾瑞克露出了不要脸的笑容，“至于我，我得给我们的陛下安排一次国事会面。”
“比如安排陛下和……北国女王见个面什么的？”艾瑞克高深莫测地说道。
“他会拒绝吧？”凯西咽下苹果，抬起头问道。“会觉得你在拖延时间。”
“不。”
“？”
“唯独这个，他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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