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艾撒利的行径，伊丽莎白默然。
早已在意料之中了，不是吗？
她不知道，也无法知道艾撒利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后，在艾撒利的背影离去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男人。
她也不可能听闻，在出事之后，先王第一时间将她接回了霍伦米萨。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甚至引起了不小的政治风波，但还是无疾而终，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更不会有人关注一个默默无闻而没有任何地位的艾撒利。
甚至她的父亲——这位见过艾撒利的国王，都不知道他去了何方。要不是伊丽莎白表面艾撒利在事发时就在她身边，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才是真正的凶手。
后来的几年，伊丽莎白从未离开霍伦米萨，而再一次听到艾撒利的名字时，他已然成了莫兹兰的皇帝。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戏剧性。艾撒利来到她身边时，她只知道艾撒利是私生子，却不知道是谁的。起初，她甚至以为是重名，但了解了他的行动以及其姓氏后，伊丽莎白无比确信就是他。
他从未改变，心中的怨恨一如既往。
他彻底变了，残暴行径已成为现实。
伊丽莎白有些出神，她将额头两侧的白发编成辫子，却散开后面的长发，心中却不时回忆起过往的岁月。
算不上幸福，但也算愉悦。
“可如今，你我皆是君王。”
也许伊丽莎白心中，曾有过对艾撒利的感情吧。那或是关心，或是依恋，甚至可能是萌发的第一份喜爱，但是如今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她是女王，他是皇帝，两国或有邦交，却无私情。
“女王陛下，莫兹兰皇帝请您过去，希望与您商讨事宜。”
手下人的声音穿过木门，惊醒了沉浸在过去里的伊丽莎白。她稍稍整理了下仪容，放平语气，“告诉他，我很快就来。”
“是。”
臣下离去，伊丽莎白也拿起自己的白色外衣，仔细地穿好后推开门，一阵大风猛的吹起，又吹乱了她的发丝。汹涌的浪涛跃动着，船只也随之抖动，颠的她险些站不稳。
“女王陛下，这边。”臣属指向右侧，她的目光也随之偏转，看到了那已经准备好的小船，于是点点头，登上了那小舟。
风仍然不止，而河流的波涛也不停歇。这确实苦了伊丽莎白这一头秀发，整理大半天全都被吹乱了。她苦笑一声，低下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却大概能看得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女王陛下，到了。”
船夫是自己手下的士兵，他伸手将小船与一旁的大型木船绑定，以防被水流与风吹跑。而较大的木船上，几个莫兹兰士兵站的笔直，虽然看表情似乎也不是很适应水上的任务，却没有谁会说艰苦。
伊丽莎白提起裙摆，一脚踩在木船上，摇摇晃晃地木船总是让她难以掌握平衡。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她的小船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波涛愤怒地拍打着船体，脚下的摇晃让伊丽莎白试图抓住扶杆，但不幸的是，她抓空了，还失去了全部的平衡。
“呀——”
门猛的打开了，一个身影猛地冲出来，一把抓住了即将掉进水里的伊丽莎白，并将她直接抱了起来，一个转身站回了船上。
“……”伊丽莎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伸手推开艾撒利的胸口，借着艾撒利站稳了身体。然后，她听到了早有预料的嘲讽：
“真是可惜，我本来是想看看落汤鸡女王是什么样子的。”
挖苦的语气，嫌弃的表情，却周道地为她整理了下衣装。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更没见过对女王随便动手动脚的皇帝。”伊丽莎白心中升起一股不满与执拗，非要与他杠上几句。
“哼。”艾撒利耸了耸肩，“下次注意点，别真掉水里，那就丢人丢大了。作为盟友我也很尴尬的，知道吗？”
“我管你。”伊丽莎白撇开头，伸手撩下自己的头发，以掩盖刚刚在脸上闪过的一丝红霞。
“进来吧。”艾撒利不再多说，打开门引领伊丽莎白进入了他们的指挥室。
“所以呢，这次是什么事情？”伊丽莎白找到了固定在船舱上的椅子，不动声色地坐下，并紧紧抓住扶杆。
艾撒利看见了伊丽莎白的小动作，也不点破，“我想，我放走的那几个俘虏估计已经把这边的惨状给阿比尔人描述了。”
“你还有俘虏？”伊丽莎白不禁抬起了眼，看向一脸平静的艾撒利。“我还以为……”
“以为我把他们全杀了，是吧？”艾撒利并不奇怪伊丽莎白会有这种想法，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更知道自己的风格。
“不然呢？”
“我下命令让士兵去杀的，他们手下留情了。”艾撒利陈述着事实，目光看向一旁的佩剑，“当然，也有结果军官下令全杀了的，这与我无关。”
“少甩锅。”伊丽莎白没好气地说道，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艾撒利挂在一旁的佩剑。正如他所说，剑上几乎没有什么血液，看来他是真的没怎么动手。
“你似乎很关注这些事情。”艾撒利瞥了伊丽莎白一眼，却很快别开目光。
“……盟友的名誉也会弄脏我的名声，我作为国王总归是要脸的。”伊丽莎白也瞥了一眼艾撒利，同样别开目光，略带不满地说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艾撒利无奈地笑笑，“我就这样，你知道。谁都可以说不知道，但是唯独你不能……还有奥菲。”
“……不要提姐姐。”伊丽莎白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平缓，而是充满了恼怒。
“我不认为她的名字是什么禁忌，奥菲莉亚不是一个我们必须回避的词汇，相反，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艾撒利却不在意伊丽莎白的过激反应，而是平静地阐述着。
“……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也不想浪费我的时间。”伊丽莎白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像是十二月的霜雪一般要将一切冻结。
“当然不是，这些事情我们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说。”艾撒利并不打算现在激怒伊丽莎白，而是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夜，我们可能就会抵达王帐附近，我希望与你商讨下战场部署的问题。”
“……”伊丽莎白的表情缓和了些，“你说。”
“在王帐的东边，就是一片浅滩，这里在学位较低的时候可以直接走马。”艾撒利仿佛没有看到伊丽莎白的冷淡表情一般，他继续说着，“但很可惜的是，最近几天这个浅滩的水有些高涨。”
“这有什么可惜的。”
“别犯傻伊丽莎白，我们需要阿比尔人过去。这样我们才能截住少部分军队进行斩首，并通过地利消灭绝大多数。”
“……”
“伊丽莎白，你带了多少军法师？”艾撒利摆正了脸色，他认真地询问道。
“……霍伦米萨的法师很少，绝大数人信仰神主，并不修习魔法。”
“也无妨。”艾撒利并不在意这些，“我换个问法，你们军中有多少人能够调动魔力。”
“大概几百人吧。”
“很好。”艾撒利点了点头，“伊丽莎白，我有一个只能由你来做的计划。”
“……说。”
“我希望你能在最近的几个支流上使用魔法，将支流冻住，阻塞一段时间。”
“这样就能够让主干的河流降低水位，让阿比尔人通过，然后呢？”伊丽莎白没有想到艾撒利想要干什么。
“然后，让你的人从河东岸冲击阿比尔人，将他们一点点挤上浅滩，适时我会召唤兹那维希，然后让你的人用魔力打破冰封，放水开闸。”艾撒利低声说道，嘴角却不自主地扬起。
“……可行性？”
“在我这，没有不可行的。”艾撒利对自己十分自信，“实在不行我就再当着他们面再杀几个，总能把这群没脑子的野蛮人逼急的。”
“或者，杀他们的工匠，让他们不跟我们打也得跟我们打。”
“战斗，或死，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伊丽莎白沉默着，她在思考着艾撒利行动的可行性。而艾撒利也不着急，给伊丽莎白倒了杯水，又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伊丽莎白的回答。
“你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胸有成竹。”
“我只是确信，确信我能做到的，和我能提供的，永远不会让我的盟友们以及士兵们失望。”艾撒利露出微笑，像是得意，又像是嘲讽。
伊丽莎白不得不说，艾撒利每次都能最大程度地利用手头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他似乎总是那么疯狂，却总能穿越层层阻挠，以疯狂击破一切阻碍，得到他的胜利。
而她呢？
伊丽莎白不知道，她只是在想着，直至她离开艾撒利的指挥中心。
（居然还有人觉得他不够残暴？这都是反人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