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斯运河区。
这里是整个乌洛列斯西北的贸易中心，巨神海沿岸的北方毛皮，松脂，冰鱼等等产品绝大多数都会从这里进入西方的母神海沿岸。否则，他们就需要绕行更为西北的图尔珀斯峡湾，经过暗礁群岛的危险海域。
因此，在如此的区位优势之下，这条运河就被人们视为整个西北经济的核心区，谁掌握了这里，谁就掌握了两海间贸易的主导权。在历史上，这里长期属于整个伊洛半岛上的无数城邦的轮番争夺控制之下。直到三百年前，普米共和国在诸多城邦之间脱颖而出，击败了主要的竞争者，并以附庸与结盟的方式，逐步开始统一整个伊洛半岛。其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普米人与波西斯城邦的联盟关系。
但是这份联盟关系，在后面的日子里逐步变得有些不平等起来，而这里的方言也是以莫兹兰语为基本载体转变来的，所以在二十多年前，波西斯城邦宣布放弃普米，并寻求了莫兹兰的保护。莫兹兰名将詹迪斯·阿斯莫果断出击，不仅击溃了普米人的入侵，顺带着将这里纳入了莫兹兰版图。
这也是莫兹兰和普米这些年来没完没了的边境摩擦的原因。地缘冲突使得这里没完没了的卷入小规模的争斗之中，从军队冲突到市民打斗，没完没了。
在卡波锡瓦斯王朝的统治之下，原本的波西斯城邦逐渐丧失了独立地位。但艾撒利的上位，以及在大规模的清洗之下，整个莫兹兰产生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他们终于重新拿回了城市的自治权利。
不过，波西斯城的住民们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皇帝会毫无征兆地来到这里，连个事前通知都没有。
……
……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莉迪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桌子前的艾撒利，“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
“谁叫你自己不注意用火安全，你差点烧了整条船，这些钱从你的薪水和补贴里面扣出来，给我修船。”艾撒利也是无语了，在自己屋子里面点了蜡烛却没有固定好就离开，回来的时候把屋子给烧坏了一半，这种事情也就莉迪亚这个蠢女人干得出来了。
“……也不是我想这样啊。”莉迪亚有些委屈地拽着被子，谁会知道船只会发现礁石然后就紧急回避啊！母神海这边的海域一向没什么大风大浪，她就懒得去固定烛台了嘛！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啊！“而且为什么要和你睡在一个屋子啊！”
“那你去和那些水手去睡？”
“……”
莉迪亚撅着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艾撒利这种人最多调戏调戏自己，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但是那些水手恐怕能给她吃干抹净了，而且他们的个人卫生也没有艾撒利的好……
无意间抬起头，看着艾撒利揉着自己地太阳穴，眼睛微微地眯着，气势也比平日要弱了不少。
“你是很困吗？”
莉迪亚问道，她看着裹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平时都什么时候睡觉？”
“看我什么时候没事我就睡觉了。”艾撒利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里面感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前几年那样充沛的精力了，经常会感觉到困倦。
可能真的是自己这些日子里面精神强化魔法用的太多了吧。
艾撒利知道，这种魔法其实本质上是透支自己的，强化时间越长就越需要时间去慢慢修养，最近这些日子他也开始停止使用这种魔法，生活作息多少有点乱。
“……所以是几点？”
“你要困了你就自己睡。”艾撒利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的状态真的很不好，要是平时你基本上会来顺势调戏我几句的。”莉迪亚皱了皱眉，说道。
“怎么，不调情你睡不着吗？”艾撒利翻了个白眼，嘲讽般地说道。但他却发现莉迪亚居然翻身下床，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回过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莉迪亚，“你打算干什么？”
“……你真的没事吗？”莉迪亚皱着眉说道，她伸出手，抓住艾撒利的手，魔力缓缓地流入他的身体。
“这不是魔力的事情。”艾撒利收回了手，看着似乎很担心的莉迪亚，“再说了，你管我干什么。”
“……我现在的一切都绑在你身上，无论地位还是生活，全都仰仗你。没有你我恐怕得流落街头。”莉迪亚皱着眉，撅着嘴小声说道。金色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柔和的目光凝视着艾撒利，仿佛这份关心之中多少有几分真意。
“你就算投奔安卡娜也可以吧。”艾撒利闭上了眼睛，他总觉得有些疲惫，确实是没什么精力应对莉迪亚了。
“休息吧。”莉迪亚也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轻声劝道。“你这么困来处理东西肯定做不好的，这个图纸很复杂吧。”
“当然，原本的那个图纸设计缺陷太明显了，连魔力贮存模块都没有，而且用的都是什么老旧的法阵。”艾撒利睁开眼睛，再一次看着这份图纸，这上面的法阵已经被他设计的七七八八了，但唯独那些法阵的交接之处，艾撒利死活都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来。“啧……烦人。”
“那就休息吧，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你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莉迪亚无奈地继续劝说着，哪怕那种事情她并不喜欢，但是她也并没有切实的反对艾撒利。“你要准备好精神吧，而且你万一导致了无辜人的死亡不就不好了……”
“啧，你话真多。”
艾撒利翻了个白眼，不过他最终还是听了莉迪亚的劝说，不过他在外面从来不换睡衣，干脆躺在了床上，随后拽过自己的披风盖在自己的身上，把被子留给了莉迪亚。
“……真是个怪家伙。”
莉迪亚抱着被子，无奈地笑了笑，在这种事情上艾撒利除了不讲口德之外，似乎还是比较有绅士风度的……大概。
“算了，看在你这家伙把被子留给了我的份上，就不打扰你了。”莉迪亚微微地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烛火熄灭，随后回到了床上，和艾撒利躺在了一起。艾撒利身上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气味，并没有各种书中说的，强烈的男性气息。准确来说，莉迪亚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般，那沉睡的模样仿佛直接死去，而待到黎明时又重生一般。
莉迪亚第一次和男性同床共枕，虽然并非自己所爱之人，但是这家伙似乎也没有自己曾经想象的那么差——虽然性格非常的恶劣，总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但是，这些日子的同行，莉迪亚似乎也稍微接触到了他不同常人的一面。
完全无关之人，他的回应是平淡的，没有任何的想法。而那些与他亲近之人，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去保护他们。至于那些敌人，艾撒利则是毫不留情地掠夺他们的生命。
短暂的交谈，莉迪亚从他的言语之间窥见了一段被火焰裹挟的岁月。望着艾撒利的睡脸，莉迪亚感觉自己仿佛在凝望一束永不停歇的火焰。一双异瞳比大海还要深邃，但其中却并非漆黑的死寂，却是一团燃烧着，却没有定形的，不会熄灭的火，发出炽热地光芒来，照耀着黑夜。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睛呢？除非他将火焰吞下，否则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永远保持着斗志的。是人，就总会疲劳，想要休息。而艾撒利却似乎在以不是人的方式来强化自己，强迫自己去做别的事情。
莉迪亚想到了一个比喻。
“火是不会在可燃物烧尽之前自然熄灭的……”莉迪亚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她在黑暗中望着这个男人，在某个时刻里，她竟然明白了艾撒利的理由。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会放任火焰燃烧的，总会有人去救火，去熄灭火焰，保住剩下的财产。”
莉迪亚低声喃喃自语着，不打扰艾撒利的睡眠，她感到无比的困惑。艾撒利拥有何等的强力，但这种强力足以支持着他的前进吗？以及，这种行为本身是正确的吗？
如果你憎恨什么，就要用火去将其烧尽的话，这摧毁了一切的行为，与过去他们夺走你一切的行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复仇神圣吗？
当然不，复仇行为，本身无非就是一种报复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神圣。杀人以报复的行为，本质上仍然是杀人行为。没收以充公的行为，本质上仍然是抢劫行为。一件事，不会因为它的理由而改变什么本质，理由所能够改变的，无非是这件事应该不应该受到追究罢了。
所以，皇帝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应当被判定为那种不可惩罚的邪恶呢？还是说，起行动本身就是罪恶的一种？
倒在佩剑之下的，也许不只有敌人。更有那些为了击败敌人，却最连家乡都回不去了，只能流落在外的人。
这就是代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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