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着面包，艾马尔和艾撒利来到了一座王宫之前——这座王宫并不宏伟，完全没有兹那维希宫的气势磅礴。即便是艾撒利下令改造之后拆除了内墙之后，取消了王宫特许领地之后，这座宫殿还是小的不像是宫殿，反而像是某个贵族的私家别墅，连庄园都不能完全算得上。
不过艾撒利和艾马尔都不甚在意，可能在意地只有吃惊的安卡娜吧。
“我们赫尔提拉从来不修大宫殿，反正我是觉得，好的城市比一个大宫殿好看。”
艾马尔耸了耸肩，他确实不怎么在意，看着安卡娜的吃惊，于是他笑着解释道。
“国家富有与否的确和皇宫是否繁华并不挂钩。”艾撒利肯定了艾马尔的说法，安卡娜也只能叹了口气，兹那维希宫在过去绝对是最繁华的宫殿，但是最近的确疏于打理吧……艾撒利辞退了太多人，而且把那些来居住的宾客与贵族全都赶走了，这样搞这宫殿能不没落嘛……
“啊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我这姐姐比较保守，你见谅。”艾撒利摇了摇头，说的安卡娜脸色一红，却不好发作，只得在那里郁闷着。
“哈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嘛！”艾马尔笑着拍了拍艾撒利的肩膀，“辛苦你了，照顾这样一个姐姐。”
“哪里，蠢姐姐罢了。”艾撒利似乎很喜欢取笑安卡娜，不过这些日子来安卡娜也差不多有点抗性了，于是只是不爽地瞪着她而已。
走进宫殿，仆人似乎不多，据艾马尔的说法是他们周日休息了，大概都去广场剧院上看戏剧了吧。艾撒利也不介意，没有仆人帮忙他就自己去带着安卡娜去干这个干那个的，而艾马尔则是先一步去了实验室——据说他妻子在里面。
“赫尔提拉真的是一个好怪的国家啊，从国民，到国王……都是。”安卡娜看着四下无人，于是拉了拉艾撒利的袖子，小声地说道。
“你不能因为习俗与你不同，就将对方评价为怪异，野蛮，或者其他的什么。”艾撒利倒是看的很开，“也许你真的该在外地走一走，多去见识下不同的风土人情，我的好姐姐，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些没有见过外国人，也没有去过外国的大傻子。”
“……干嘛啦，有事没事都要贬低我几句的……”安卡娜撅了撅嘴，有些委屈地抱怨着，“我承认很多时候我还没有你来的开明……但是，不要总是骂我嘛……”
“……好，好，我的错。”艾撒利完全没想到安卡娜居然会跟他撒娇，却本能一般地安抚着她，“下次换个词。”
“？？？”安卡娜一脸问号。“以后不许随便骂我！”
“你少做点让我忍不住骂你的事情不就好了。”艾撒利伸手按住安卡娜的脑袋，笑着说道，“傻姐姐哟，多接触接触外国人，也多接触接触莫兹兰普通人。”
“……什么意思？”
“你现在，对于莫兹兰人，和外国人的看法属于是纯粹的自以为是，你未曾见过多少外国人，你也未曾去到底层和他们谈心说话，结果就是，你以为莫兹兰人和你一样，你以为外国人和你想象的一样。”艾撒利看着安卡娜的美丽双眸，看到了她的迷茫与无措，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的，实际上，底层的人其实都差不多。莫兹兰人，和赫尔提拉人的差距，甚至没有你跟我的差距大。”
“……真，真的吗？”安卡娜听到了不敢相信的事情，喃喃自语道。
“芙兰希娅算是什么人？马瑟利斯又算是什么人？”艾撒利这回倒是耐心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公务要办，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的多，“我在莫兹兰的岁月，并不比在外国的时间要长上多少，那么，我应该算作是莫兹兰人，还是算作莫兹兰人？而后另一个问题，一个人是什么人应该由他的血缘决定，还是应该由他自己的认可来决定？”
“……”安卡娜愣愣地看着艾撒利，这一切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冲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未曾看过多少的风景，只仰望着这片狭小的天空，竟然还把这片天空当做一切，将自己视为唯一的标准。
艾撒利的目光是如此平静，那双神秘的异瞳究竟看过了多少的风景，走过了多少的艰辛？他究竟在世界的彼端看到了哪些景色呢？那些地方，比不比莫兹兰更加温柔？
他的平淡，究竟是什么？
是历尽艰辛的疲惫，还是看透一切的淡然，亦或是，历经洗礼的坚定？
“你，去过多少地方？”
“我已经记不清了，安卡娜。”艾撒利摇了摇头，“我见过霍伦米萨的雪原，也见过高塔下的浪涛，走过瓦兰尼亚的森林，越过杰罗姆的群山，也跨过赫尔提拉的沼泽，更看过古神海的潮起潮涌。但是，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看的到同样的两群人。”
“……什么人？”
“贫穷的人，他们不管在哪里，都是穿着仅能遮羞的衣服，在寒风里，在荆棘里，在泥沼里，在沙滩里，他们艰难地活着，不论是什么人，都是差不多的。”艾撒利带着安卡娜来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们不在这里，不在奢侈的宫殿里面，不在繁荣的城镇里，而是在广袤的土地上……你也曾看见了，在马车路过田野时，你曾见过那般的风景，不是吗？”
“！”安卡娜一惊，“莫兹兰，也有这样的人吗……我以为……我以为……”
“穷人什么国家都有。”艾撒利淡淡地说道，“我还看见了另一群人……一群奢侈的，腐败的人，他们站在这些穷人的另一面里面，建立起一道道本不存在的规则，并将其称为秩序，极力美化着这一切。另一面，这些人又靠着秩序，要求那些穷人拿出资金来，供养他们挥霍无度的生活。”
“……”
“世界因此被分成两个端点，一种人是强盗，一群人是受害人。”艾撒利的手指划过窗台，轻轻堆积的灰尘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这条线的两半，人和人都是完全一样的，性别，语言，这些差异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他们的共性更大——比如，你总是在强调的贵族礼仪。礼仪无非是人对人的尊敬，但是你却非要强调这礼仪只能贵族使用。多么清晰啊，安卡娜。”
安卡娜心乱如麻，面对艾撒利抛出来地这些问题，她完全没有思考过，她本不想让任何人痛苦，却在艾撒利的描述里面，她已经成为了强盗。
“而我这些年来，已经看腻了这些了，我的好姐姐。我受够了一群人要骑在另一群人头上还要自称正义，我也受够了一群人被踩在脚下还要自我安慰，都是一群废物！无论是不到濒死就绝不敢去举起拳头的，或者是非要靠着名义来自我满足的，我都受够了这些蠢货！”艾撒利的手指尖燃起火焰，迅速席卷着一切，所有的灰尘都被席卷进来，而在这燃烧之中，线的两端不再分明。“是的，我受够了，我不会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了，我要把他们全部送入绝境，我要他们现在就得出答案！是斗争，还是死亡，是要以一个人的姿态去战斗，还是要像牲畜一样被屠宰，我要他们现在就行动！”
“新的时代必须到来，我厌倦了这重复的戏剧。我不想再看了，我要点燃整个乌洛列斯，来让我看看新的未来。”艾撒利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比艾撒利过去的一切笑容都来的要更加真实，更加让安卡娜感到毛骨悚然，“莫兹兰只是一个开始，在最后的准备完善之前，我要确认，哪些人是与众不同的，哪些人是和我一起书写剧本的人，哪些人又是要被提上舞台的人偶。”
“我的好姐姐，你虽然出身于王室，因是女孩继承权靠后，但你绝非是待嫁的筹码公主。这让你虽然有着卡波锡瓦斯的傲慢，却也有对于那些穷人的怜悯与异常的察觉，这份差距，我不认为奥利弗有。”艾撒利转过头，那双目光如同黑夜中的极星，闪耀的光芒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简直要刺穿了安卡娜的灵魂，“他是个好王子，但是也仅仅是一个好王子。他浸泡在旧贵族的把戏里面太久了，看着穷人会悲苦，却不对自己的征税感到不悦。所以，莫兹兰必须要在我的手中才能改变，整个乌洛列斯的旧世界必须由我来亲自摧毁。”
平淡的话语，却遮掩不住其中雄伟的野心，安卡娜因他的野心而颤抖，却也因为这份志向而感到震撼。她的美目之中倒映着艾撒利的身影，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喔，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艾马尔的声音响起，安卡娜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转过身，却一时间腿一软，直接倒在了艾撒利的怀里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你吓到我姐姐了。”艾撒利倒是不在意，轻轻地将安卡娜扶了起来，“我姐姐一向是胆小的，艾马尔。”
“啊哈，这样吗？那真是抱歉啦……不过，我来介绍下我的好妻子！”艾马尔挠了挠头，笑着把自己背后的女孩推了出来，虽然还在被她掐着耳朵，“赫尔提拉王后，伊内。”
（这张写的好爽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