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的心情很好。
用着以前和安兹闲谈时听他偶尔提到的一些公司里说话的小技巧，从拉克希尔那里要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不过大多都是和耶兰提尔城相关的。
毕竟这个人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将近二十年了，偏安一隅的性格虽然让他安稳的捧着工会长的铁饭碗，但也让他对外界的变化产生了一种迟钝甚至陌然的态度。
虽然外表看上去瘦弱且神经质，但一番交谈后，给罗丹的印象更接近于大腹便便自有一套处世逻辑的中年大叔。
不过既然表现了明面上的服从，那么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也就成了“谨慎”或是“守序”，这一点突然和那个打扮露骨的会长相像起来......
他一边走在魔法师工会漫长的走廊里，脚底下柔软的高级地毯让他每一步都走的很起劲，一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墙壁上的各种装饰，它们大多是描绘故事的美术作品，也有少部分魔法造物，被放在嵌进墙壁的透明柜子里。
在来的路上他可没那么悠闲能够好好看看这些。
“唔......”罗丹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盯着一副油画，伸手指了指，“这是什么意思？”
画上用了对比鲜明的颜料，用明晃晃的青色和厚重沉稳的紫色区分天空和大地，画面正中间是一个黑色的人形，背朝着做跪拜的动作，整个画面显得深沉而压抑，画面正中间的天空中降下一道蓝色的光，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笼罩着那个人影。
“这幅么？我记得这幅画的名字是......”拉克希尔凑近了画框，仔细看了看下端的文字，说道，“找到了，在这里......嗯，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力量的由来》，是艾文·多尔戈·奥尔佩汀在年轻的时候画的，真是不可思议啊。”
“多尔戈......”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啊，您也知道么？就是因为这个中间名，很多人猜测他其实有妖精的血统呢。”
“这样吗......其实我对这幅画本身还是挺有兴趣的，这个人......”罗丹指着中间的那个黑影，“这是在释放某种魔法嘛？看上去有点像信仰系的【极度圣击】。”
“【极度圣击】？抱歉......我的见识实在太少了，还没听说过那样的技能。”拉克希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像是为了弥补自己无知的过错，继续说道，
“不过据奥尔佩汀大人自己的留传下来的解释，这幅画的目的是探讨魔法的来源，他认为魔法是【神】的馈赠，所有魔法师都是得到了【神】的眷顾。”
“神？”罗丹转过头，他现在又藏到自己的那件长袍里面去了，“这真是非常笼统的观点呢。是怎么样的神呢？不同种类甚至是相互对立的魔法也是由同一个神赐予的么？有人见过这样的神么？呵呵......我并不是冒犯，只是真的很好奇。”
“这......当然没有人见过，不过既然有信仰系魔法那一类存在的话，【神】可能是唯一的解释了。”
信仰系或者亡灵系并不同于其他类别的魔法，直接或间接依靠魔力达成效果。根据游戏中的说法，这两个类别的技能所造成的威力大多和善恶值相关。至于在这个世界里，善恶值的不可视让技能的威力看上去像是【由神注定】一样，不过具体怎样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因为在游戏中的善恶值正负上限各是500，如果在这个世界里善恶值没有上限的话，那就说明可能会存在比【超阶】还要强大魔法，如果真的存在，那无疑对纳萨力克已经构成了威胁。
罗丹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担任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支配者职位的他本身就和这个世界的人类站在了对立面，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对这种距离他太过遥远的力量当然可以无动于衷，这对他不会有丝毫影响。但以他的身份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强大的力量都可能是敌对的力量，绝对要引起重视。
“这样吗......”罗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下了这一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作为魔法师，会有被普通人误解的时候么，甚至是别的更严重的事情出现，比如猎巫之类的。”
“猎巫......？”
看见拉克希尔脸上流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罗丹想了想，解释道：“因为很多原因，普通人认为【魔法】的存在是不公平的，于是很快把这种能威胁到权威的力量引申到邪恶或者罪恶上去，他们狩猎巫师，对魔法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在东方的历史上曾有几次非常有名的猎巫事件。”
这当然是罗丹瞎编的，在真实的东方历史上，巫术总是和政治结合的很好，说是“巫术”，但是实际上只是一些廉价而无害的小迷信，人们很容易从中得到正向的指示，来帮助自己消除对自我的不信任，为做下决定加上一个没有重量的砝码，就像是一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小游戏。
而真正残酷血腥的猎巫则发生在美国，教会把巫术看做一种古老而邪恶的罪名，只要沾上就要以死亡来赎罪，就像1692的塞勒姆，妻子告发丈夫，女儿检举父亲......人们在重压和恐怖下为了自保而互相陷害——那是一场比疫病还要严重的灾难。
“普通人对于魔法的畏惧肯定是有的，但是像您说的这么严重的，我还没有听说过。”拉克希尔皱着眉头，“在斯连教国和帝国都有专门设立研究魔法，培养魔法师的学校......不过真没想到，法师在东方的地位居然这么的......”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说的教国是宗教的意思么？”
“是的，听说是在六百年前就用宗教的名义建立起来的国家。”
“那倒是挺厉害的。在这个斯连教国也有魔法师么？”
“是的，而且看样子斯连教国的魔法师不管是数量还是其中的强者都要超过我们王国不少。”
“哦？”罗丹用惊讶的语气问道，“宗教和魔法没有形成对立么？”
“对立？嗯......可能是因为崇拜的神明中也有魔法师的缘故吧。”
“神明中有魔法师，这样的说法也有够奇怪的吧？”
“啊？哈哈，是六百年前出现的【六大神】，他们拯救了当时差点灭种的人类呢！说是神明其实以前也是人类吧，不过一旦达到了那种层次，和普通的人类说是同种也太委屈他们了，据说现在还藏有他们留传下来的宝物呢......啧啧......”
拉克希尔发出了促狭的笑声，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声音说道。这一刻他才有些符合外表所展露的神经质。
罗丹一开始还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不过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所有人谈论其他教派的信仰时总是这样不在乎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尊敬都是皈依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