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大人。”
“什么事?”
“那名猎人死了。”
“死了?!”
史克尔主教放下手里的医书,想看看尸体,被牧师拦下。
“您真的要去看吗?样子非常恐怖。”
史克尔依旧疾步走出去,牧师跟在他的后面,提醒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全身黑斑,肢体肿大,口吐鲜血,就像是被人下毒了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
两人停下脚步,助手正在用粗糙的麻布盖住死者的身体,见到主教后,连忙行礼。
“把布拿开,我看看。”
助手将布掀起,惨状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空气都被黑色扭曲,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确实很像中毒,史克尔点点头,脑中思索各种毒物造成的死状,无法完全匹配这名猎人,除非是特制的合成毒剂,才有可能。
教会内没有药剂师,以地精的智力水平,不可能会配置毒物,依古拉雪原他们勘察过,低温环境下普通的植物都难以存活,野生毒物更是一个都没有。
除非……史克尔想起另一种可能,赏金猎人之间往往都有很严重的竞争,为了避免内讧问题,教会对于他们的工作内容并没有硬性指标,相互之间因为利益而产生矛盾应该不太可能。
仇家?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这名叫塔科特的猎人,是一匹独狼,从来都不与外人合作,又能有谁与之交恶?
“主教大人,尸体该怎么处理?”
人死在营地,不能像失踪在外的猎人那样对待,很多人都看见了他们的救援过程,对此必须给个说法。
史克尔皱眉,死因现在尚不明确,若真要查起来,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对于本来就人手不足的教会来说更是捉襟见肘,他们也没时间去找真相。
“把尸体包好,抬到棺材里,明天拉倒广场上,我来做演讲。”
事已至此,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猎人塔科特的死因,就定为意外处理。
史克尔看向桌上的那本圣经,计从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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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不少神职人员站成一堆,围着棺材祷告,七八个手持长枪的圣骑士正围在外面,手持银色十字架的主教史克尔一身红袍,庄重的捧着圣经,眼神充满悲伤与怜悯。
神官们高声朗诵圣经,双手横在胸前,看起来异常严肃,他们的脸上全是愤怒,但口中却没有半点责备之词,与主教的表情形成奇妙的反差,好像棺材里的人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好奇的猎人统统跑过来围观。
主教史克尔见人数已经差不多,开始朗诵祷告词,他刚刚开口,其他人全部沉默,包括猎人们,齐齐噤声,广场上只剩下史克尔慎重又威严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前,阿比西尼亚(统治弗洛斯特公国的民族)人将天父的旨意视为无理,他们急于求成的作风总是与天父相对,他们将天父对万物的善理解成恶,殊不知天父的道路充满荆棘,注定要被人无法理解与唾弃!”
风依旧再刮,不少怕冷的人已经跑回自己的房间取暖,更多的猎人没理会这边的祭礼,埋头前往树林搜索地精。
史克尔的声音很大,他尽量让所有想听的人都听得见:“行走于俗世之间的猎人啊!你依旧没有被父抛弃,尽管你触犯了天父的愤怒,受到惩罚,但天父并没有责备,他会带着你前往另一个世界,回归生命该有的平静,阿门……”
“阿门!”
悲愤的教会人员眼里有光在闪,他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误解,隐忍着不发声,如同世界的清道夫,默默背负使命,行走在坎坷的道路上,一道圣光降下,这群人浑身上下充满着朝圣的光辉,令人虚眼。
主教扬起双手,圣骑士走到棺材中间,四个人分四角,将棺材抬起来,所有神职人员聚精会神的跟随圣骑士的步伐,全程一言不发,围观的猎人屏住呼吸,不敢高语。
如此隆重的场面仅仅是为了举办一场葬礼,作为常年游寄野外,死于荒芜的猎人来说,着实不敢想象,虽然心中略有感触,但他们并不会因为简单的一场葬礼而选择成为天父的信徒,从而加入教会。
直到棺材下葬,被填埋好,都没有人询问死因,史克尔暗暗虚了把汗,这方法确实有效,连准备好的借口都省去了。
他不知道这次活动会在猎人之间造成什么影响,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稳定住教会的形象,不至于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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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琳他们三人小队观摩了整场葬礼的全过程,她还记得昨天白天,油腔滑调的塔科特是来求助于教会的帮助,她亲眼看见整个营地唯一的牧师搀扶着塔科特进了病房。
第二天就死了?
受到重伤?教会有圣水可以快速愈合伤口,中毒?有什么理由要下毒杀害一个没有利益相关的猎人?难道是生病了?
捷琳低着头,一直在思考塔科特的死因,若真的是生病,又有什么病能在拥有牧师治疗的情况下,一天之内就死?
三人回到房间,斯卡图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认真研究手里的魔法书,上面画着外行看不懂的法阵图案,捷琳想问问斯卡图的意见,她刚刚走上一步,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软软的,低头一看,是一只死老鼠。
捷琳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老鼠的死状,四肢相较于身体要粗壮不少,口吐污血,胡子高高翘起,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捷琳提起尾巴,凑得远远的,将老鼠扔出房间,正巧看到对门的人也在往外扔东西,她定睛一瞧,同样的死老鼠,黑乎乎的,全身上下冒着油光。
这很奇怪,老鼠一般不会在大白天出动。
斯卡图走到捷琳的身边,似乎有话要说,但捷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挂在上面。
“斯卡图,你知道猎人塔科特的真正死因吗?”
“额……我怎么知道,教会不是刚刚宣布过嘛!”
“难道你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没人会相信,但也没人问,包括斯卡图,他对教会的作为没什么意见。
“你想了解我的看法?”
“没错!”
斯卡图深吸一口气:“就算找到了死因,也没什么作用,对于赏金猎人而言,必要性很高吗?以往失踪的人为什么不去追查呢?”
说白了,少一个人根本无关紧要,教会愿意入葬只是表达了他们的态度,招来的猎人互相之间又不是家族或者亲朋好友之间的关系,他们三人又何必纠结于某人的死因呢?
捷琳仔细一想,觉得也对,只要三人小队没有损失,其他的可以不用管。
斯卡图拍了一下捷琳的肩膀,将她从深思中拉回来。
“上午正好没事,我要出去一下,今天就不回来了。”
“你又要出去?”
“对,有点事情,你们不用跟着我。”
目送斯卡图远离,捷琳返回房间,柜台前的老神官眯着眼打盹,嘴巴抿着,胸口起伏有序,上唇的胡须微微翘起,就像刚刚死去的老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