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点严重的意味在里面,不过这些都不是罗德里克需要思考的事情,史克尔主教明天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无法抑制的杀意袭来,小女孩死死咬住牙齿,克制住自己的嗜血欲望,就是不肯离开房间。
“不回去休息?”
周亦异变的样子并没有将圣骑弄得心慌,对方能坦然的接受这股没有敌意的气息,不得不说心态确实强悍。
“不能回去。”
“嗯?”
周亦端起烛台,靠着门,尽量在房间内远离圣骑士,掏出一张羊皮纸,写写画画,边写边回忆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半晌时分,圣骑士接过小女孩手里的作品,仔细观摩,上面的文字他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完全不知所云。
“这是……什么?”耶尔森是谁?微生物又是个什么东西?罗德里克一头雾水。
“看不懂不要紧,我先讲最基础的。”周亦指着房间内各种家具,包括圣骑士本人以及他自己,“我们所处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细微生物,它们与人、植物、动物一样,拥有生命,只不过它们的存活必须依靠其他宿主的养分,圣骑士先生,你的每次呼吸,进食,运动,工作,睡觉等等,都会被细微生物侵入身体内,或者依附于皮肤表面。”
罗德里克听的认真,却对小女孩的话不以为然,小孩子喜欢幻想,不现实的东西往往占据她们的脑海。
周亦没有注意到圣骑士的表情,自顾自的接着说,努力搜索记忆中残存的资料,还要将那些专业的术语转化成普通人也能听的懂的词字句。
“微生物们夺取宿主的养分,破坏宿主的生理结构,导致宿主身体发病,但被寄生的宿主体内有一套免疫系统,人身上也有,它们是一群绝对听从命令的军队,在身体受到伤害时给予反击,将危险的侵略者赶出体内。”
罗德里克摇头晃脑,完全没有相信周亦的说辞。
“喂!”
“嗯?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圣骑士微笑,未作回答,周亦手扶额头,长吁短叹。
当年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都不敢挑战历经千年的地心说,推崇真理的布鲁诺甚至被教会活活烧死,他周亦又怎能仅凭一席话语,改变早就深扎在异世界人们心中的医学原理呢?
再仔细想想,魔法,神,灵魂等玩意早就超出周亦的认知,又怎么能确定前世的理论在异世界奏效?
尸体的模样很像得了鼠疫,教会未必没有解决方法,或许真的是周亦神经过敏,把症状相同当成同样的疾病。
明白这点,周亦眼神归于平静,只能默默期盼那些都是他的臆想,异世界与前世的规则完全不同,五个死亡的人也不是因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鼠疫。
“我想住在这儿。”
“这……有点不方便吧,要知道我是男人……”
罗德里克虽然这样说,他还是环顾一下四周,除了打地铺,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我不介意。”
“额……这……”
罗德里克有些为难,小女孩的身体看起来很正常,躯干细微的颤抖依旧瞒不住他,圣骑士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导致对方宁愿压抑嗜血的欲望,都不肯回自己的房间。
“我就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要是没有其他问题,我会自己回去。”
“……好吧……”与杀意共存对罗德里克来说,早就在残酷的训练中适应,只要对方没有敌意,他可以一直处于浅睡眠状态提防,他能保证自己第一时间被袭击时予以还击。
圣骑士出门,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抱回来一床被褥与垫子,铺得好好的,还贴心的拿来一个枕头,整理的方方正正,摆在床头。
蜡烛的火光闪闪耀动,天色已晚,两人都没有主动去吹灭它,圣骑士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小女孩假装均匀呼吸,受那股嗜血欲的影响,空气中不安全感依旧没有消解。
屋外寒风涌动,能听到急速的雪花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顶端,房梁之间被吹的吱吱呀呀,不禁让人怀疑这栋建筑的可靠性。
良久。
“小女孩,鼠疫有那么可怕吗?”
突兀的问话回荡在房内,悉悉簌簌传来被子摩擦的动静。
“圣骑士先生,如果我告诉你,人与人之间只要互相说说话,就可能让一个完全健康的生命在一天内死亡,你还会觉得鼠疫是一个普通的疾病吗?”
“额……”
“恐慌让人逃离,那些接触过尸体的人,他们或许已经被感染,跑到乡下,城镇,都市等等人流聚集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无人能医治,到时死伤无数,人间地狱。”
烛光越来越弱,黑暗在周亦与圣骑士的交谈中散发着不详。
“罪魁祸首,看不见,摸不着,国家人口急速锐减,国将不国,粮食危机,瘟疫危机,各种谣言漫天飞,世界大乱,土匪,小偷,强盗畅行,民不聊生,哪怕虔诚的信徒们,都得为自己的肚子选择放弃人性,成为豺狼。”
以上说的这些不是危言耸听,鼠疫在地球的历史上带走了以亿计数的人类,人人为之色变。
“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
“……”
周亦没有回答,蒙上被子继续与嗜血欲望作斗争,圣骑士也没有追问,两人十分默契的互相沉默,几时,屋外的风不再刮,雪似乎停了,难得将夜晚的寂静带回来,气温更低,被子也更加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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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史克尔将存活的猎人召集起来,宣布昨天晚上五人的死因,主教大人与他手底下的两名神官精神似乎有点萎靡,黑眼圈很重,应该是晚上没睡好。
“诸位,死因我已经查明。”他拿出一瓶玻璃装好的无色药剂,“这是我昨晚调制出来的一种毒药,它的成分很简单,是由雪松树针与地精唾液混合炼制的一种毒药,这东西入口或者粘到伤口会被人体吸收,麻痹人的意识,时间一长会造成死亡。”
“昨晚死去的两名猎人应该是受到了地精的袭击,我已经通知远在罗兰王都的神殿派人过来支援,大约三天后就到,请各位不要担心。”
猎人们并不相信,他们从来没见过地精会用毒。
“没出过营地的牧师怎么也死了?”不知道是谁的问话,猎人们等待教会方面的回答。
史克尔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质疑,他身边的一位圣骑士拖过来一匹马,药剂灌到马嘴里,不过多时,马儿眼神无力,躺在雪地上,全身开始渐渐泛黑斑,与昨晚死去的五人状况几乎一样。
抽搐几下,就不动弹了。
众猎人倒吸一口凉气,刚刚主教使用的量并不多,也就小半口,倘若再多一点,岂不当场一命呜呼?
“我说过地精具有一定的智慧,虽然不高,但如此简单的毒药可能已经被它们发现,请你们在狩猎的过程中尽量远离,使用远程武器攻击,等三天后神殿的支援到达,我会无偿分配,绝不多收你们一分报酬。”
此举受到猎人们的一致称赞,除了某三人小队里红袍面具男,他那只露出的独眼全是疑惑与不解,还藏着一丝丝深深的怀疑。
主教手里的药剂隐藏着魔力痕迹,量很少,若不是到了他的修为境界,根本无法察觉,另外两名同伴与其他猎人一样,挺高兴的,毕竟能免费得到额外帮助,而且来自教会。
斯卡图暂时不能用自己的魔力去分辨痕迹来源,若他这样做,会被手持瓶子的主教发现,他也怕自己的身份败露。
日常的扫荡工作恢复正常,成群的猎人四散前往后方森林,随着工作的深入,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到达曾经的目的地,主教干脆将上午与下午两次的工作直接变成一天一休,不少闲暇下来的人开始自己的娱乐生活。
三人今天休息,斯卡图表示自己要出去一趟。
“你又要出去?”
“有点事……捷琳你就不要跟过来了,我自己能搞定。”
“……”
斯卡图溜出营地,再次直冲北方山脉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