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混沌中浑浑噩噩结束，贵族并不知道这场宴会到底有什么作用，倒是国王托利夫，打鸡血似得，整整一宿没睡，激动万分，昨晚艾丽娜的说法，如果操作得当，有可能实现，到时他的子民富足安康，而他将会被称为历史上最贤明的君主。
第二天，艾丽娜赶往教会，她需要了解卡姆依会不会选择卷土重来，如果是，她不介意软禁对方。
艾丽娜换上白色神袍，装作虔诚的修女，反正她曾经是，像模像样进入神殿，先对天父雕像祷告，再默念圣经，眼神悲悯，最后低头进入后殿，眼角余光搜索目标踪迹。
折腾半个小时，没有人怀疑，艾丽娜总算看到卡姆依披着棕色长袍，进入一间会议室，门从里面锁死，可以确定内有猫腻。
艾丽娜并没有打算闯入，她不太确定这个房间有没有被施展结界之类的玩意，毕竟当初误入神殿，她差点被魔法陷阱干掉。
她在房间外拿个笤帚，装作打扫卫生，也没人怀疑，擦窗户，摆弄花瓶，再等卡姆依出现，已经快要中午。
教会使者准备返回圣城，在他刚掀开车窗帘的一瞬间，人影闪进车内，死死捂住卡姆依的嘴巴不让其发声。
车外马夫与教会其它人员并没察觉到任何异样，马车也就晃晃悠悠驶离城外。
“唔……唔……”
“别吵！是我。”
匕首从脖子间挪开，卡姆依听到那个熟悉的清灵声音，也安静下来，两人乘坐马车，谈论旧事新事，完全不考虑各自处于不同的阵营。
“艾丽娜，你怎么……”
“允许你随意进出王都，就不准我冲进教会马车？”
“这倒不是……只不过有点……怎么说呢？……要是被发现，我俩都脱不了关系。”
艾丽娜小声咯咯的笑。
“现在外面都是教会的人，既然你担心自己有通敌之嫌，为何不把我抓住？对于教会来说，大功一件啊！”
“不……艾丽娜，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
“哦？你是哪种人？教会的使者？屠夫手中的利刃？亦或者冲锋首位的马前卒？”
车外，马夫御驾在大道上向西前进，虽说速度较慢，却也比人走路快很多，车轱辘偶尔压到石子，为路途增加少量的颠簸。
车内，两人继续言语交锋。
“艾丽娜，你对教会实在太偏见了，如果你去过西北，去过冬之国，你就会明白，为何我选择站在教会方，而你的所作所为，从根本上就是在阻碍人类的发展。”
“你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话吗？不要像个神棍似的，夸夸其谈，行吗？”
“你想听？”
“路很长。”
随行护卫的神官并没有使用魔力检查马车，他们尊敬使者。
卡姆依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眼神也变的严肃。
“你知道的，我就是个穷小子，再怎么攒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成为教会使者，一切都要归功与安琪儿，我的妻子，以及……”
“以及她的父亲，对吗？”
“对！安琪儿的父亲迪兰，是教国最大富豪，也是商会内最有影响力的人，当时他找到我，问我喜不喜欢他的女儿，我以为他……”
“停！”
艾丽娜立刻打断：“我对你们的感情经历并不感兴趣，挑重点。”
“好……好吧，总而言之，我入赘了，迪兰先生也承认我们之间的婚约，不过因为身份卑微，迪兰先生给了我一个虚拟的职位，教会派遣我前往西北冬之国沿路传教，那时……”
卡姆依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似乎回忆到什么不好的事，眼神渐渐变得怜悯，还有惋惜。
“怎么了？接着说啊？”
“我……我看到尸骸遍野，我看到荒民无数，那些逃难的人，有幸加入教会，成为信徒，每日祈求一碗麦粥，而他们之前刨根嚼叶，易子而食，甚至……”
卡姆依哭腔渐起，随后慢慢压下来，恢复情绪，艾丽娜默默听进耳中。
“我询问过带队主教，为何不向难民施舍，以杜绝这种现象，主教回答，除非成为信徒，否则无法得到救济，教会大部分粮食，都运往冬之国，那里常年飞雪，不见阳光，主战场也在那里，要想控制战事不向内陆蔓延，必须确保教会军队吃饱喝暖，没有后顾之忧。”
“真如你说的那样，加入教会的人，恐怕成为了军队的后勤，他们熟络当地地形，充当向导，非常适合，我猜的对吗？”
“对！等我们进入冬之国王都冬灵城，我才清楚教会面对的是何等残酷的考验，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没有教会主动承担抗击异族的责任，内陆人类即将陷入混乱，甚至有覆灭的可能，什么王国，公国，教国，不会存在。”
艾丽娜没有选择接话，车轱辘依旧滴溜溜的转动，难听的吱呀声刺激大脑，气氛也在卡姆依的话语之间达到最严峻。
“艾丽娜。”
“什么事？”
“我希望你再次加入教会，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完美解决危机。”
“人类灭亡与我有什么关系？”
卡姆依不敢置信的看向艾丽娜，女孩上身白色神袍，俨然修女模样，却语出惊人。
“艾丽娜，难道你不是人类？存亡大事，怎么如此冷漠？”
“你这些说词，对内陆所有人都可以说，唯独我不行。”
“为什么？”
艾丽娜摇头默认，她不想继续与卡姆依纠缠这个话题。
“那你又为什么认为我可以做到？教会自有强大的圣骑士作为后盾，千百记的神官应援，如此恐怖的武力，内陆王国无一方敢正面抗衡，而我，只不过一个女性，能有什么手段？拯救世界这件事，我做不到，就算我想，我也无计可施。”
艾丽娜深刻体会过，如果单纯力量差距悬殊，任何良策都没有效果，就刚刚比瑞特王国危机，若教会执意正面强攻，她根本无法阻止。
“我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一个人，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力挽狂澜，但你不一样，我曾在教会听过主教报告依古拉雪原工作，其中最严重，要数那场瘟疫，赏金猎人死伤无数，主教没有丝毫隐瞒，他说，有一位衣着奇特的小女孩闯入营地，她知道瘟疫爆发的原因，领走前留下一张纸条，里面记载了阻断传播的方法。”
听到这里，艾丽娜神色有些痛苦，复活卡秋雅的时间段，也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心里上承受好友长眠不醒的煎熬，生理上抗拒夜晚的嗜血欲望，双重折磨。
“我想，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前往依古拉雪原，不过你确实间接帮助教会挽回一点点声誉，雪原成功存活下来的猎人，六千金币报酬一分不少，得益于此，更多的猎人愿意跟随教会抵御异族，为我们本就不多的人手腾出可以预备的空间，如果再次爆发瘟疫，根据你遗留下来的方法，教会可以第一时间控制。”
“偶然罢了，与我无关。”
“真与你无关，为什么要去依古拉雪原？”
“与你无关。”
艾丽娜还是否认，卡姆依不明白，他想从对方眼神表情查出蛛丝马迹，艾丽娜却把头低下，只留个没有波动的兜帽盖住她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你执意对抗教会？”
“事先申明，我没打算对抗教会，是你先弄得鬼，如果你不干扰王都的正常，肆意操纵粮价，我也不会管。”
“听着，艾丽娜，教会早在几十年前，就察觉到异族，当初教皇派遣神官周游各国，希望联合共同对抗强敌，结果没有任何国家赞同，他们对于隐患置之不理，而那时的教会，也不是现在这样强劲，甚至武力上弱于当时最大的国家，罗布王国。”
“所以你们想方设法把这个国家弄分裂了？自己当最大的狼，蚕食剩余所有羊羔？”
艾丽娜语气冷漠，虽说她善于用计，但她不喜欢扰乱世间，她明白，建设往往比破坏更加艰难，那些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民族，往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理由，就会分崩离析，从此仇人相视，裂痕再也无法完全愈合。
“罗布王国的事情我不知道，年代久远，资料残缺，不过现在想内陆团结，只有完全操控所有权贵，让他们明白教会的强大，让所有王族听从教会差遣，只有这样，人类才能聚集，才能一致对外，而不是内乱丛生。”
“想法不错，可惜就算你们使用武力强行操控权贵，得到的帮助也比不上下方平民，反而因为教会的索取，权贵选择进一步压榨平民，你们的做法等同竭泽而渔，无法长久，届时平民难以存活，四方起义，内陆混乱，再也无法团结。”
卡姆依仔细琢磨，觉得有点道理，不过。
“只要教会遏制权贵，能完全避免掉。”
“真的？”
卡姆依犹豫片刻，点头确认。
“可以做到。”
艾丽娜掀开兜帽，郑重朝卡姆依宣布：“那我们就是敌人，我认为你做不到，教会也做不到，只要你继续选择控制王族，压制权贵这条路，我会尽可能阻止，破除你的计谋。”
卡姆依小心询问：“我们之间真的只能是敌人？”
“卡姆依，你别忘了，曾经的你也是个平民，只不过坐上安琪儿那条船，才有机会扬起权力的旗帜，如果你真不计后果一条道走到黑，我可能选择对你动粗。”
艾丽娜亮出匕首，寒光涌现，卡姆依双手平摊，无所畏惧的回应道：“就算你把我杀了，教会派出第二个卡姆依，你再杀，第三个，第四个接踵而至，除非你直接颠覆教会，否则，教会的任务依旧有人继承。”
卡姆依言罢，艾丽娜收回武器，她也被对方的身份迷惑，虽说卡姆依是教会使者，与艾丽娜守护者称号一样，挂名而已。
“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别忘了，只要你继续为虎作伥，我们依旧是敌人。”
“你……”
不给卡姆依解释的时间，艾丽娜闪身下车，使用怀表离开教会队伍。
教会马车依旧向西前进，卡姆依的心绪，跟随颠簸的路途，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