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十四分。
在超出约定时间的十四分钟后，拖拖拉拉的源初灵带着我来到了巡空城的大门外边。
她收拾了几个小时行李，却依旧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应该是和我一样有着一个可以保存东西的空间。
“你绕这么远来这干嘛？”我靠在锈迹斑斑的大门边上，边顺手拍着身后的墙壁边问她。
“不是要走了吗，就想着来锁一下大门。”
源初灵回答道，然后在手中凭空变出了一张看起来像是权限卡的卡片，插入了大门上的凹槽中。在辨识完卡片的信息后，凹槽内发出了一阵绿色的亮光，紧接着原本向里敞开的大门就砰的一声在我们的面前迅速关上了。
“这门关不关……不，不只是关不关，就算是有没有它，不也都一个样吗？”我瞅了一眼面前这个只有五米来高的大门，觉得能想出在巡空城上安一个大门这种操作的人绝对是个小天才。
听到我说的话后，源初灵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她的反应让我有点搞不明白，“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嗯--”源初灵编织着语言，在收起从凹槽中拿出的卡片后，才扭过头来看着我，开口说道，“主人跟我说过，要注重生活的仪式感，”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并且还把刚转过来的头又偏到别处去了，“而且主人还跟我说过，如果有人觉得这个门没用的时候，就跟他讲，只建墙，不开门，里边的人就出不去了。”
建墙？……开门？……我理解了一会，忽然明白源初灵的主人是在说什么了。
当初不懂事犯下的一个错误，没想到会被人记到现在。
“你知道你主人话中的意思吗？”我向源初灵问道。
应该是知道的吧，现在源初灵放在身前的双手都已经拉扯到一起来了。
“不知道。”源初灵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我指着源初灵的双手。
“因为我在思考我要不要把主人的话说完。”
“她还说了什么？”
“说死神大人是笨蛋之类的话。”
“你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啊!太紧张就不小心说露嘴了。”源初灵捂着心脏的位置，“不过还好，起码主人交代的事完成了。”
可爱，我看着源初灵拍着胸口的动作，不过，“你主人到底还跟你说了多少话？”我现在只想搞清这个问题。
“我主人到底跟我说了多少话？有很多吧。”源初灵数着指头。
“只计算要跟我说的那些。”我补充了一个条件。
“一样的。”
“一样的？”
“主人跟我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用来让我跟死神大人说的。”源初灵认真地说道。
“……”我被吓到了，“那你报个大概的数字吧。”
“大概吗？大概的话，有上千件这样子。”
“……”说实话，我真的被吓到了。
“塞勒斯，你是真的牛比。”
由心而发的一声感叹后，我毅然地从巡空城上跳了下去。这里很危险，各种意义上的很危险，趁早跑路才是王道，要不然没我好果子吃。
“诶，死神大人等等我啊……啊啊啊啊啊!”
见到我突然跳了下去，源初灵也当即跟着跳了下去。但是，她好像在跳下去之后才发现，她有点恐高。
“能不要这么丢人吗？”我放缓我的下坠速度，成功地在空中牵住了她的手。
“没办法，这也太高了，就算是不恐高的人也会被这种高度吓到的吧。”不满足于只牵手的源初灵死死地抱住了我的手臂，好像一松手就会出事一样。
“怎么会呢，对你操控的机器人来说，一万米也好，一千米也好，不都是会摔死的高度。”
“只要会摔死我都会怕。”
“那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死，你可以不怕了吧。”
“这种不算。”
“为什么不算？”
“不够安心。”
“你还要多安心啊。”这么说着，我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出声，附近有人。”我感受到一股气息闯入了我随时放出来的死神领域内。
“哦。”
“……”忘了她是机器人了。
感知内，那道熟悉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着。
有点不妙，我眨了眨眼，立马将我和源初灵的身影从半空中抹去了。
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暗星骑，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逃跑有时并不是逃跑，而是战略性撤退。
……
一片天旋地转之中，我和源初灵平稳地传送到了厚实的地面上。
源初灵刚一落地，就脚都站不稳地在原地东倒西歪地晃悠起来。
“没事吧？”
“有点晕晕的感觉。”
“正常现象，休息个几分钟就没事了。”
起初我就是担心这种情况，才会决定拉着源初灵一起跳城。
暗星骑你坏事做尽，我仰望着天边，一颗暗红色的星辰随即映入眼帘，散发出绵延不绝的杀戮气息。
生气是没有用的哦，我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转到了四周的环境之中。
脚下是坚硬平直的道路，它向两边的远方延伸而去，直至模糊地消失在视野范围的最终端，而在其间我并没有看到一个路标牌。
道路的两侧是崎岖不平的石砾地带，没有任何建筑物和路径的痕迹，可以推断出这一片地区属于那种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城际公路地段吗？”一直在旁边来回走走停停的源初灵终于稳定了下来，说道。
“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源初灵缓缓地靠到了我的身边。
“那走吧。”我踏出了脚步。
“要往哪边走？”源初灵问道。
“右边。”我指向道路的一方。强烈的生命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篝火，旺盛得自投罗网，就算是闭上眼睛我也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稍落我一个身位的源初灵在后边勉强跟上了我的脚步，往连一个影子都还没有看见的城市带那边走去。
脚下的道路作为城际之间的交通通道，自然是非常的宽敞，也没有破旧得坑坑洼洼的地方，但是我们走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看见一辆车子经过。
“死神大人，看那边。”这时源初灵抬起了手，指向道路尽头之上的天空中，本是黯淡无光的那里神奇地出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星光带，正朝着我们这边铺烁而来。
“好漂亮。”源初灵感叹道，话语中明显地透露出些许兴奋。
“嗯，很漂亮。”我敷衍地回了一句，即便是再漂亮的东西，在看多了之后也会感到腻烦。
这样的星光带，我不知有看了多少遍了。时光匆匆流逝，星空却依旧是那片星空，恒久未变。
我继续向前走着，后边一直在仰望着星空前行的源初灵也很快地厌倦下来。
前方的道路还是那么的长，没有一个标记物能显示出我们的位置移动。晚秋深夜的凉风既不呼啸，也不轻柔，只是自顾自地吹来吹去，发出呼呼的号角一般的声音。
“我们要这样一直走到城市里吗？”又走出了一会儿，源初灵就这么向我问道。
“不然呢，你想直接传送到城市那边吗？”
“不行吗？”
“太危险了。也不是危险，但最好尊重一下敌人。”
我们的交谈掩盖在呼呼的风声中，两个偶然路过的旅人并不被这个地方所平和地对待。
“那就传送那么一丁点距离。”源初灵仍不死心，不想继续走的心思已经溢出了。她越过我，倒着走路地来到我的前方和我面对面，摆出两指稍张的手势。
“能再懒一点？”我将双手揣进身上风衣的口袋里，周边的气温已越发地下降下来。
就如最热的时候不是中午的十二点一样，最冷的时候也不会是晚上的零时。
“这叫时间和精力的把控。”源初灵还没有放弃，她这么一直倒着走路让我担心她会不会踩到石子然后摔倒。
“啊!”果然，伴随着一声惊呼，源初灵从我不大的视野框内消失了。
我低头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源初灵，她的头屏上正显示着一个大哭的表情包。
“痛吗？”我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身来。
“不是很痛，但已经不能走路了。”源初灵捂着屁股，嘴上胡说八道地说着，身上变得凌乱的白色长裙沾染上了大片的灰尘。
“请问机器人也会有痛觉吗？”我从死神境中拿出了一条毛巾递给源初灵。
“就算是机器人，也是会感到痛苦的。”源初灵悲伤地接过毛巾，低沉的语气中仿佛蕴含着一个不可忆往的过去。
“我不信。”我转过了身，看向在后方出现的一道模糊亮光。
那是车子的照明灯光，有一辆车正在朝着我们这边靠近。
“还是车子好。”我感叹道，这时候就得说一下在一个偌大的巡空城中一辆都没有看到的车子的含金量了。
“要搭顺风车吗!”旁边的源初灵在抹掉长裙上的灰尘后，将毛巾的另一侧玩闹地绑在了腰上的位置。
“嗯。”我点了点头。
“万一车的主人不答应呢？”
“我又没有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说着，我又将我和源初灵的身影在原地抹去了。这次不是传送，只是单纯地隐身。
路过的顺风车，怎会有不搭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