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啦——”
暴雨如注。
连续数日的大晴天,加上城中魔法结界的大规模应用,让巴伦城上空积聚了厚重的雨云,
当第一声雷鸣震撼天地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碎在花园中的绿叶上,碎成一片茫茫薄雾。
第二滴,第三滴,
暴雨倾盆,雨幕倾倒在整齐站立的城防队士兵们身上头上,撞响铁盔与弩车,发出连绵不绝的嗡嗡碰撞。
拉凯勒放下掀开窗帘的手,不再去看,目光投到屋内那唯一一盏点亮的水晶灯旁,
红燕坐在桌边,紧张地捏着衣摆,不停地用手指饼干来缓解紧张感。
艾琳达倒是在平静地喝着牛奶咖啡,手中一本经典历史小说,正在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整间屋子里只有那桌旁亮着灯,暴雨让屋外昏暗如夜,雨声却并不能伴人入眠,
“沃尔沃在屋子外纠集了城防队,”拉凯勒走到桌边,说道,“看起来规模还不小,至少有一千多号人。”
“一,一千多?!”红燕一口咬断手指饼干,满嘴都是饼干沫,惊恐地说道,“那岂不是能把这宅子给里外包围个四五层?!”
“岂止是四五层,城防队的日常巡备规模是一面墙两百人,留两百人留守营地。考虑留守的城防,沃尔沃这次是把整个巴伦城的机动城防都调集过来了。”
“围个八层简简单单。”
拉凯勒淡定地喝了口茶,像在叙述一件日常琐事。
可红燕却不觉得这是正常人能遇到的事,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但像这种事还从未体验过:
英雄救美救下即将被侵害的兽人少女,杀了公国亲王的纨绔子嗣,逃回捡到自己的大叔家里,然后被一千多号全副武装的城防队给团团包围……
“那那那……那怎么办啊……大叔……”红燕紧张地看着拉凯勒,出声嘀咕道,“大叔你……该不会要把我给送给那个沃尔沃当见面礼吧……?”
她不是没思考过最坏的可能性——无非是拉凯勒迫于压力把自己给交出去,就像陈塘关李靖似的,自己就是那个把三太子扒皮抽筋的哪吒。
真要这样的话,红燕也无话可说,大不了慷慨赴死让深渊大眼给自己开四周目就是了。
翻看历史小说的艾琳达看了她一眼,重新低垂眼眉,说道:
“想什么呢,叔父可不是那种把你扔到外面去的人。你就放心在这里待好,只要沃尔沃不现身,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艾琳达说得没错,”拉凯勒答道,“你放心吧,小红燕,虽说对于这种情况我没有过多准备,但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挡箭牌。”
“可是这样的话……”
红燕忽然有了种负罪感。
她往嘴里又塞了一根手指饼干,目光挪向传来密集雨声的窗外,
从窗帘的缝隙中,红燕看见的是将豪宅团团包围的城防队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长枪利剑,站成一片钢铁的围墙,
而那些在暴雨中经受冲刷的弩车,更是让红燕感受到强烈的杀气,
士兵们倒是还好对付,红燕手边就是樱弥切丸,只要她拔刀出鞘,一阶的剑士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她,
可红燕也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重围下孤身突围杀出,拉凯勒现在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有什么计划似的,若自己此时离开宅子冲出去的话……
说不定反倒会打乱拉凯勒大叔的计划,让整件事变得更麻烦。
红燕觉得自己已经惹到足够大的麻烦了,不想再继续捣乱。
.
就这样,士兵们在宅子外淋了十几分钟的暴雨,
直到另一个声音在屋子外响起:
“……喂,别藏着了,”低沉浑厚的男声,四分沙哑,被魔力扩音器给放大到穿透暴雨的程度,“我知道你在里面,拉凯勒。”
“这种时候还当什么缩头乌龟?或者说,你觉得这座宅子的墙壁能挡得住附魔弩车的攻击?”
红燕腾的一声站起来,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那沃尔沃亲王的声音,
巴伦公国的领主,二度遣人刺杀拉凯勒的幕后黑手,乔治巴伦的父亲,
终于,在自己寄以厚望的长子被红燕杀死后,他从幕后走上台前,要与拉凯勒和红燕做最后的清算。
“啪。”
艾琳达合上手中的历史小说,随手放在桌上,喝光手里剩下的半杯牛奶咖啡。
“他终于来了。”拉凯勒站在窗旁,将窗帘掀开一角,说道。
“……要我出去跟他见面吗,叔父。”艾琳达轻声询问。
拉凯勒摇摇头。
“不必,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呢。况且脸皮都已经撕到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继续那假惺惺的贵族礼节了。”
说完,拉凯勒后退半步,
老管家不知何时从门口走到他身前,这对主仆相视一眼,拉凯勒轻轻点头,老管家便伸手将双开的窗帘给一把拉开——
隔着雨幕,红燕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撼:
豪宅门口,在弩车与铁甲卫士背后,站着一共三排整齐划一的士兵,士兵中间为那打着伞的中年男人让出一条路,让红燕能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
鹰钩鼻,高鼻梁,脸比较长,头发花白交错,一对小眼睛里露出强烈的杀意与敌视,
就算在模糊的雨幕中看着他,红燕依旧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与乔治截然不同的气质。
拉凯勒望着士兵群里的沃尔沃,走到窗前,接过老管家递来的魔能扩音符文,
“咳。”
“真是好久不见啊,沃尔沃,你比上次看起来老了不少。”
“……你的屁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多,”雨中,沃尔沃毫不留情地怼道,“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废话,我今天只有一个要求。”
“交出杀了我儿子的那个丫头,我今天必须要看见她的尸首,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客气?我寻思着你也没跟我客气过吧,”拉凯勒与他针锋相对,“第一次是巴尼斯,第二次直接让人杀进我海伍德的屋子,这就是你嘴里的‘客气’吗?”
“——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底气呢,若不是为了【阿珂姆秘宝】的下落,你的脑袋早就不知道掉在哪个下水道里了。”沃尔沃话语依旧,
“交出那个丫头,否则,我的弩车可不长眼。”
说完,这个中年男人抬手,弩车咔咔地上弦,蓄势待发。
拉凯勒平静地望着他。
“你应该清楚这屋子里坐着谁,在帝国境内将致命性武器对准皇室成员,你犯的是谋反之罪。”
“我反你马的臭嗨,少跟我来这套,你别用什么狗屁皇帝皇室来糊弄我!”沃尔沃骤然暴怒,甩掉手里的雨伞,指着拉凯勒的鼻子骂道,“那丫头杀了我儿子,我就算是死,也得要她来给我儿子陪葬!!”
“那你也得搞清楚是你儿子先动的手,如果你觉得手无寸铁的餐厅店员能杀一个带了四个保镖的二阶剑士,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还是说,你只是把你那宝贝儿子当成一个借口?”拉凯勒露出冷笑,像是在用言语激怒他,“那看起来,你对这个儿子也就这样而已了嘛……”
“你给我——闭嘴!!!”
怒吼的同时,愤怒的沃尔沃伸手抓住身边那架弩车的发射架,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全力压下!
“咔嘣!!!”
巨响爆鸣,魔能弓弦在弩车上附加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将那只破城矢瞬间加速到极其恐怖的程度!
它击碎雨幕,击穿玻璃,奔着拉凯勒的眉心破空飞袭,
但这男人却不避不让,挺直腰杆,面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