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琳娜在小婴孩的身边等了一整晚,期间没有其他人类来到这个地方。
到了白天的时候,他醒了。
晴朗的晨间,原本平静的山里响起了不太搭调的啼哭声。
原来人类的小孩这么有精神,为了生存而迸发的本能,在瓦琳娜看来这完全是狼人所向往的崇高意志。
不能走动,没有饱满全身的毛发,从头到尾都是弱者的模样。即便如此,瓦琳娜还是把仅仅是健康状态的人类小婴孩以强壮评价。如此可塑的幼崽放任他饿死在山里,那何不是对狼人精神的一种亵渎。
自我劝服下,瓦琳娜不仅没有伤害他,还产生了把他带回家照顾的想法。
看来,母性的关爱所有生物中应该都是一样的。
随着啼哭力度的衰弱,瓦琳娜对小婴孩的欣赏,逐渐转变为担忧与伤感。她甚至不再希望他像前面那样用力地叫喊,她对喜欢他哭声的自己感到厌恶。
乖宝宝,乖宝宝。
瓦琳娜匍匐挪动前后肢,向他靠近。狼头上下摆动,靠近一下就回撤,靠近一下就回撤,她只能做出这种狩猎的动作靠近他。
她没有做母亲的经验,她连触碰初生生命的机会都很少。她是个天生的猎手,她闻过最多的味道是血的味道,她害怕小婴孩会讨厌自己的味道。
乖宝宝,乖宝宝。
爪子一点点向前推,已经碰到他盖着的布。
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放到他的小拳头上面,他好似感觉到了求生的依靠,用绵绵的力气反过来抓住了瓦琳娜的爪子。
人狼和人类幼崽第一次触碰到了彼此。
他太像自己了,人类和狼人无非是长着不同耳朵的远亲罢了。眼前的小肉团子,仿佛是自己的第二生命,一味猎杀生命的瓦琳娜兴奋不已,自己不是只会杀生的猎手,原来自己也是充满感情的狼人,自己也会为这小小的生命由衷感到欣慰。
如果自己也成为母亲的话,是否就能变得更加温柔呢?
如果他未来有一天喊自己妈妈的话,是否就能和自己杀生过重的罪孽一笔勾销呢?
乖宝宝,乖宝宝。
瓦琳娜褪去了毛发,变换了外形,以充满弱点的人形趴在草堆上。
现在他们变得一样了,大家都是赤身**的,纯粹的生命。强大的自己一定能把他养大成人,她并不担心自己的能力,她对自己富有信心,她只忧心自己是否能给他真正的爱,她想体验爱的感觉,她更像体验爱别人的感觉,她觉得那是一定是活在世界上最后的任务,当自己死在战场上的时候,不会觉得人生灰暗,想起家里有可爱的宝宝因为自己的奋斗而得以存活,想象着他快乐的样子,或许自己也就能宿命注定的某一天中安详地死去。
美好的精神体验只持续了一小会。不速之客的来临使得瓦琳娜加速了自己的决心。
——另一头狼出现了。
被鲜血吸引过来的不只是瓦琳娜,再过些时间,还会有第二头第三头甚至是其他的兽人。
狼人也是吃人的。
尸体次之,活体最优。
那头狼颜色深灰,体格比瓦琳娜壮硕。
他要来抢夺食物,此刻的瓦琳娜是他的竞争者。
作为首领,本不应该被族群的其他猎手如此不敬。只因为瓦琳娜刚刚上任,她战绩不辉煌,体格不大,还总是做出搁置仇恨向弱小的人类学习生活技术的言论。存在着反对她的声音。只碍于她受到了绝大多数的支持和祭司的撑腰,那些偏执的个体们只得臣服于集体不对她做出挑战。现在不一样了,只有你我的情况下,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了。
他咧开了嘴,尖牙间腥红发臭的唾液滴落,看来,路上的尸体已经被品尝过了。而现在,他旨在瓦琳娜身边的人类婴孩。
对瓦琳娜而言,那是人生中所谓的稍纵即逝的命运时刻,那个时刻做出的决定会挖断当前的生活路线,迫使她开启另外的人生,如若无动于衷,则几乎不可能再次被神明赐予选择的机会。
想要实现某种愿望,就得放弃已经熟悉的生活,大多数人类、兽人,都会选择稳定熟悉的生活。生存本身就是追求安稳。可瓦琳娜不是,她追求理想,遵从自己的感情,痛苦与荆棘何时都不会是使她改变想法的障碍。
想要成为母亲,那就成为母亲。才不管什么规矩和种族。
瓦琳娜变回狼人形态,往前,把小婴孩挡在身后。
为了异种族的弃婴,互相看不顺眼的狼人开始内斗。
瓦琳娜体型不占优,却也不是随便就能惹的强者,能当上部落的首领靠的肯定不只是其他大人物们的青睐,能够战胜所有竞争的实力才是她获得首领身份的资本。
没有夸张的魔法,有的只是出手就致命的战斗技巧,以及时刻准备拼搏到死的意志,不是因为她最适合做首领,只是她最舍得竭尽生命去做首领,没有谁比这样愿意把自己当工具压榨到底的家伙更适合推出来做表率了。
瓦琳娜的性格如此,做了决心就付出所有践行到底。
这个孩子,她要定了。
不过就是展示武器罢了,区区尖牙,她也有。
两头狼互相低吼着对峙,双方都在表演着合格的谨慎。但这消耗的底气可不是对等的,对头大掌大背阔的一方而言,这种对峙是一种耻辱,是反向示弱的行为,你的肉体配置更好,你就应该主动出击战斗,而不是像弱势方一样谨而又慎。这对自己的气势也不利,心里产生了自己或许不够对方强大的猜疑,畏惧感就会趁机滋生,打击不能持久的主动性。
雄性灰狼他没得选。
但凡是个战士,都得意识到必须出手了。
他是这么做的,他放弃了猜测瓦琳娜反击的方式,往前猛冲,企图用大体型带来的冲击力削弱瓦琳娜战斗技巧上的优势。
所谓拼消耗的愚蠢战法,大多数时候倒也是能发作效果,如果体力可以计量,那么横冲直撞的胜利法就是在自己倒下之前不断折磨对手,让对方的体力值先行归零,自己自然成为不战而胜的胜者。
他成功了,瓦琳娜被冲击撞飞出去十数米远。
只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瓦琳娜没有躲闪,她强行趴在原地,害自己相对纤弱的身体吃下灰狼的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