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密斯塔克院禁止学生随意出入校园，除非是特定的节日……比如三个月后的祝圣盛典。”
在远离人群的林间小屋前，米寇克把钥匙交给玛利亚:
“必要的起居物品里面都有了，若还需要什么可以去校内的商店自行购买……这可是特别优待，因为格曼在信上说你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就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个独立的小屋，除了离教学楼远点也没什么了。”
“因为格曼老师吗……”
玛利亚接过钥匙，感受着其上的温度，轻声问道。
“我当初和格曼可是同学……说实话我是没有料到格曼会因为一个学生而写信向威廉大师求情……”
米寇克笑道。
“威廉大师？”
“威廉大师是密斯塔克院的院长，是里世界数一数二的学者，格曼当初就是大师的弟子……但他拒绝了大师的培养，离开了学院……现在竟然愿意为了你放低态度……可以看出他对你的重视。”
“不过见到你的时候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啊……和格曼那种散漫的家伙完全是两个极端……想必你也深有体验的吧？”
“的确呢。”
女孩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丝笑意，如同冰山裂开了一条缝隙，从中飞出了花香与蝴蝶，所绽放的笑容让米寇克微微一滞。
………………
“信上说你要主修的科目是……密仪科？”
太阳光灿烂地投下，雨早就已经停了，米寇克和玛利亚走过一个攀爬着常春藤的白色走廊。
喜鹊蹲在老树的枝头，婉转地啼叫着，光线中漂浮着漫游的尘埃。
一副宁静祥和的样子，让玛利亚不禁有点恍惚，经历和格曼学习的两年，她几乎以为里世界就是一个荒诞诡谲的地方。
前去上课的学生们人来人往，在经过两人时会尊敬地向米寇克点头致意，然后好奇的目光就会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是的。”
看来这位教务长在学生中声望不低，只是玛利亚并不习惯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
“本校的密仪科在世界范围内是顶尖的，只是不那么受学生欢迎……能问一下你先前接受过什么教育吗？”
米寇克问道。
玛利亚陷入了沉默——总不能说自己没上过学吧。
米寇克却是以为是秘密不能透露，宽容地笑道:
“不好说也没关系，只是随口问问……看，那里就是密仪科教室。”
教室里已经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十个人，秃顶的中年教授在讲台前整理着文案。
比起一路上所见到那些人满为患的教室，密仪科人丁的确不是很兴盛。
咚咚——
教务长敲了敲门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清清嗓子:
“今天，有一位新的同学要加入密仪科……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小姐，名为玛利亚·伊思伽尔……”
米寇克抬手介绍道，玛利亚双手放在大腿前，90度鞠躬，银色的马尾落下。
吵闹的学生们安静了一瞬，随后猛烈地拍手，还伴随着几声挑逗的口哨。
一些消息活络者早就得知会有个漂亮新生在教务长陪同下入学，先前还在好奇地讨论会选择在哪个专业就读，没想到竟然选择了偏冷门的密仪科。
几个花花公子已经在磨拳擦脚，准备展开攻势了。
“大家这么热情我也是放心了——威尔马斯教授，还请您多多照顾。”
米寇克呵呵笑，对着秃头教授交代道。
威尔马斯教授没有转头，冷淡地举起一只手表示听到了。
“好了，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吧——哦课本给你，校服的话晚上会放到你宿舍的门口。”
米寇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本厚厚的书交给了玛利亚。
修女接过书本，扫了几眼。
《论邪教祭祀的主旨和目的》
《异端意识形态的构成详解》
《第七版死灵之书·高等教育》
《走近神秘》
都好深奥的样子。
玛利亚环顾梯形教室，找到一处周围没有人的前排角落坐下。
米寇克看着女孩坐下，然后招手离开。
教务长走在走廊上，不断有学生向他问好，米寇克一一笑着回应，心中思忖着。
这样应该就好了，算是给足格曼面子了。
密斯塔克院作为面向全世界招生的院校，其中多数学生都来自于术士家族。
在术士这个群体中，血统歧视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绵延千年的大家族有着独特的传承，对那些根基尚浅的术士，有着天然的蔑视。
学生群体间也拉帮结派，追捧那些名门子弟，尤以十二名门的血统为最。
所谓十二名门，便是术士家族中实力和影响力最为强盛的十二个古老家族，在密斯塔克院尚未创立时，术士们的传承几乎就是由他们所裁决的，其意见的总和，甚至能撼动教廷。
每个入学的新生都会由校内的大社团进行评估，有价值者则拉拢，得到更多的资源，没有价值者则一脚踢开，成为底层的垫脚石。
作为学者米寇克当然希望校园内有着良好的风气和学术的氛围，但密斯塔克院作为教会招收人才和拉拢家族的工具，不可避免地成为勾心斗角的权力场。
所以米寇克才会高调地陪着玛利亚在学校里乱逛，一个目的就是展示她背后的能量，能让教务长亲自迎接的新生，应该能让一些不怀好意者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只是这样的话那些名门社团也会注意到她，一个有背景的漂亮女孩，对于他们而言可是充满吸引力的。
不过看她的样子，想必也能处理吧。
至少米寇克看在格曼的份上，已经仁至义至了。
……………………
“在对密仪学进行学习时，有一句话我认为非常重要，很有必要讲给诸位听。”
阶梯教室中，威尔马斯教授双手撑在讲台上，中气十足地说道，一改上课前的寡言。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教授口中吐出了奇怪的发音，一众学生都面面相觑——这是啥语言啊？
姑且算是见多识广的玛利亚倒是听出是震旦语，但她也不懂这门古老而复杂的语言。
初次听到时她还以为是异端们所吟诵的亵渎之语。
“听不懂吧？这是东方国家震旦的语言，我来给你们翻译。”
教授面色一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
“但我知道，那是错误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玛利亚猛地坐直，被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残酷和冰冷的真相所震慑到了。
过去所见到的狂人们一个接一个在脑中闪过。
因为接触古籍而离奇死亡的民俗学家。
召唤异种反被吞噬殆尽的教徒。
目睹伟大存在的一角而陷入癫狂的侦探。
无不是被知识的猎犬追上而被撕碎的可悲猎物。
宇宙的庞大远超人类的想象，若非这句话点醒了她，玛利亚恐怕还沉溺在沾沾自喜的傲慢中。
“这出自震旦古书《玄君七章秘经》，作者是一位古代的哲学家，玄君。”
威尔马斯冷冷道。
“我说这句话的目的，一是为了新同学，二是告诫浑浑噩噩对待这门学科的你们，密仪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若是想要嬉戏玩乐，大可选择其他学科。”
“你们既然踏入了这间教室，那么就肯定期望有所收获，当然，说真话的话，我也不可能在课上教给你们一些真正危险的知识，你们所要学习的充其量只是边缘的小知识。”
“但就算是这些边缘的小知识，你们若能学到七八分，也足以令你们有所成就了。”
……………………
“……那就不得不提到魔大战了——谁能告诉我魔大战是什么？”
教授拍拍写满板书的黑板，提问道。
后排一个女生高高举起了手。
“艾诺莉，你来回答。”
举着手的黑发娇小少女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朗声回答道:
”魔大战是指由正教发动的里世界战争，目的是为了肃清异端和完成里世界的统一，持续时间超过一千年，历史上的十字圣战和魔女审判都是其间的产物。”
“但在魔大战中教会付出了大量人力心力，还极大影响了俗世的秩序，却没有对异端和其他势力造成根本性的打击，无法进行统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当时的正教教宗亚当提出了停战协议，与十二名门为首的里世界势力签订条约，教会停止对他们的干涉，但他们要遵守教会所提出的规则，禁止沾染异端，并在必要情况下教会有权介入。”
“就此，持续千年的魔大战宣告结束，其所签订的协议被称为[亚当之约]，教宗亚当也在死后被封为圣人，永世供奉。”
少女一口气流畅地讲完，稳稳地坐下。
“不错不错，看来你基础还记得蛮扎实的。”
威尔马斯满意地点头，继续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因此在这段时期异端祭祀遭到极大的打压，但根据历史依然能得出祭祀活动并没有停止，只是活动由明面转向暗面，只是在教会书面记录上一度呈现出空白的断层。”
“一个例子便是暗影兄弟会，这个异端组织现在名声不大，但在过去也曾是赫赫有名的暗杀结社，通过祭祀古神来获取力量，但因为试图刺杀一位正教徒君主，而被协同十字军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