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莉在玛利亚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帮你赶走了烦人的苍蝇，怎么样？”
并不怎么样，某种程度上又来了一个更麻烦的家伙。
不过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艾诺莉吧。
起码看着比苍蝇一号更能促进食欲一点。
玛利亚没有回答，低头专心吃饭。
“诶，玛利亚吃这么多吗？”
黑发少女瞪大眼睛。
修女盘子里的食物满满当当地堆成了小山，最下层是面包，往上是牛排、蔬菜、香肠，旁边还放着一大碗奶油蘑菇汤。
与艾诺莉盘子里薄薄一块三明治和牛奶形成鲜明对比。
要你管。
对于这种极端自来熟的人，玛利亚是完全无法理解和相处。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外向开朗的人，在过去修行的两年里见到的不是没有节操的神父，就是脑子不好使的疯子。
可以说彻底遗忘了怎么和人相处。
尤其是同龄的女孩。
执行官里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执行当三年，**赛美神。
因为执行官的工作基本都在和异端打交道，一年三百六五天不是杀人就是在去杀人的路上，休假少，心理压力大，工作风险也高，导致正常女性压根见不到几个。
像格曼这种货色算是奇葩中的奇葩。
饭量纯粹是过去训练后为了补充体力遗留下的习惯，再加上今天早上的晨跑为了甩开艾诺莉，消耗了比平常多不少的体力，早上听课又花费了大量脑力，导致中午饭量也比平时多不少。
“真羡慕你啊，吃这么多身材还那么好，我最近都长胖了，要减肥锻炼咯。”
艾诺莉捏了捏小肚上的赘肉，羡慕地说道。
玛利亚懒得理艾诺莉，反正她午饭这么少，很快就能吃完走人了。
修女慢思条理地叉起一块多汁的牛肉，送入嘴里，轻轻一嚼，香浓的酱味在口中爆开，食材和烹调都可称的上顶尖。
不过味道好坏对玛利亚来说没有啥差别。
与多愁善感一起钝化的还有味觉，嗅觉。
虽然实际上没有受到负面影响，甚至还加强了，但对于修女来说，她已经失去能够感受的心了。
再丰富的味道都无法激起她进食的喜悦，不论鲜香腥臭，都形同嚼蜡。
“啾啾。”
黄铜渡鸦从衣领里探出个头，机灵地转动脑袋，低声鸣叫道。
“诶——这是什么？小鸟吗？”
对面的黑发女孩好奇地惊呼出声:
“是用机器造的吗，好神奇！”
你竟然还在的吗？都吃完了怎么还不走！？
玛利亚看着艾诺莉已经空荡荡的餐盘，面露疑惑。
“因为玛利亚还没吃完啊——”
艾诺莉脸上露出理所当然一般的表情，向福金伸出一条手指。
什么意思？玛利亚听说关系要好的同学往往出入成对，比如一起吃饭一起离开，甚至还一起上厕所——这点尤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结伴去厕所？
机械鸟透过窗外的光线，打量着坐在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的黑发少女，宝石瞳孔一闪一闪，仿佛是在眨眼一般。
渡鸦歪了歪头，扬起翅膀从玛利亚领口飞出，落在艾诺莉的指尖。
“呜哇，真的是机械鸟啊——亮闪闪的好漂亮！”
艾诺莉被刀片组成的羽翼吓了一跳，手差点缩回去，让福金眼中露出了鄙夷一般的神色。
“是很漂亮。”
传来银发女孩清冽的嗓音——这是她今天和艾诺莉说的第一句话。
黑发少女闻言惊诧地抬头，随后像是很满足一样，灿烂地笑起来:
“啊啊——真的很漂亮呢。”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德拉克坐在食堂中央的长桌首座，看着遥远角落的双人桌，悲愤地抓住白色桌布，不断地向桌子上锤头。
“喂喂会长不至于吧——只是个女孩，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
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狮鹫会干部试图劝服为爱痴狂的会长。
“什么！？什么叫做只是！？你这混账是在小看我——不对，是在小看玛利亚小姐吗！？”
德拉克一把揪起说话者的衣领，怒斥道。
他的眼角甚至还挂着一粒泪珠。
“呃呃，放松，放松——是我错了。”
干部抽动着嘴角，举起手安抚道。
“哼，和你这种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记住！你们就算不能理解这份真挚的心意，也别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谁敢找玛利亚小姐的麻烦，就是找我德拉克·安泽菲娜·尤利乌斯的麻烦！都给我传下去！”
德拉克冷哼一声，放下了干部，对着长桌上的一众狮鹫会成员厉喝道。
随从梅根向正在整理衣领的干部无奈地耸肩——少爷这回是真犯病了。
……………………
下午的密仪课前。
玛利亚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独自坐在角落。
黑发少女活泼地蹦蹦跳跳到修女的一旁坐下:
“下午好啊玛利亚！”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可以互称名字的程度？
银发女孩依旧翻看着手中的教科书，寻找今天上课需要的内容，没有作出回应。
“诶，这么冷淡可不行——”
玛利亚耳边传来少女苦恼的声音。
随后眼前的视野里探出了一个大头，黑色的长发丝瀑布般垂下，挡住了翻开的书。
“下午好啊玛利亚！”
艾诺莉把头凑到修女面前，再次元气十足地打招呼。
啊，完全看不到书了。
玛利亚叹了口气，为了能预习，只能张口道:
“……下午好，艾诺莉同学。”
“还带着同学这个后缀可太生分了吧？我们可是朋友诶朋友！叫我艾诺莉就好。”
是你一厢情愿认为的朋友，我可没有承认。
玛利亚在心中纠正道。
但是大头不依不饶地还留存在视网膜内。
“…………下午好……艾诺莉……”
银发女孩挣扎着，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句话。
“这样才对嘛，朋友就应该亲近一点。”
艾诺莉心满意足地缩回脑袋。
啊……心好累，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啊。
玛利亚扶额。
教授走进了教室，拍拍黑板，让还在嬉闹的学生们安静:
“上课了！”
吵闹的教室陡然安静，教授站在讲台上，正欲讲课，却被打断了。
“啊——教授，我书忘带了，能让我回去拿吗？”
竟然是一贯的优等生艾诺莉，她慌慌张张地站起举手，请求道。
“上课连书都忘带！你怎么不把人也忘带过来！”
教授呵斥道:
“算了，这节课你和玛利亚共用一本书。”
“诶……不能吗……”
艾诺莉像是很遗憾一般坐下——但玛利亚分明看到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的大计得逞的坏笑。
“嘛，教授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和玛利亚一起看书了。”
艾诺莉双手合十，真诚的拜托道。
怎么可能连书都能忘带，绝对是故意的。
但教授发话了，修女也不想胡搅蛮缠，只能共享，虽然不是很情愿——这家伙肯定算计着什么。
玛利亚脸色不变，把面前的书推到了两人之间。
“把书翻到156页……看第一小节的内容。”
教授捧着书，指示道。
156页……
修女伸手去翻书。
与另一只光滑的手撞上了。
手指与手指交错，修女闪电般缩手。
艾莉诺歪头，歉意地笑道，也收回了手:
“不小心撞上了呢。”
玛利亚面无表情，把书翻到156页。
阅读第一小节……
玛利亚低头默读道——然后就闻到了隐隐的花香。
黑发少女也把头凑过来看书，两人的脑袋亲昵地凑在一起，银色的马尾纠缠着黑色的长发。
玛利亚甚至能一眼看到艾诺莉长长的睫毛。
太近了！
是不是书太靠我这一边了？
修女不动声色地把书往艾诺莉那边移过去。
这下总能看清了吧？
但是艾诺莉依然紧紧和玛利亚贴着，不见分开。
玛利亚凝视着艾诺莉带着婴儿肥的侧脸，发现了她装作认真看书的破绽——一缕情不自禁的笑意。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
“食尸鬼联络术的必要条件是什么？艾诺莉，你来回答。”
威尔马斯提问道——教授很少主动让人回答，如果点名某个人回答，无疑就是看他上课不认真的惩罚。
和过去的迅速不同，艾诺莉慢慢吞吞地站起身:
“额，巨蠕虫联络术吗……哦抱歉我听错了，食尸鬼联络术的话……需要……”
艾诺莉含糊不清地拖延道。
桀桀，上课不认真做小动作被点名了吧。
玛利亚幸灾乐祸地在心里想到。
突然感觉小腿肚被踹了一下。
修女疑惑地看向站起的黑发少女——无疑是她踢的。
“答案是什么？”
艾诺莉对着玛利亚挤眉弄眼，比着口型。
“艾诺莉你怎么了？”
教授不满地问道。
“呃，没事教授……刚刚比较痒……联络术的话需要……”
艾诺莉糊弄地解释道，同时桌下的腿又踢了几下玛利亚。
“玛利亚救我！”
从少女急切的表情中，修女甚至能读出感叹号。
啊啊啊，真是的。
我可不想帮你。
“……12点的月光直射下，在墓穴附近以500克的鲜肉加500毫升的鲜血绘制五芒星召唤阵……”
银发少女低着头，嘴唇微动。
竖起耳朵的艾诺莉连忙朗声回答道:
“12点的月光直射下，在墓穴附近以500克的鲜肉加500毫升的鲜血绘制五芒星召唤阵，就可以释放食尸鬼联络术了。”
“……不够完整，但还是坐下吧，上课要认真听讲。”
教授冷冷地盯着艾诺莉，随后挥挥手让她坐下。
“呼……吓我一跳，还以为要被罚了……”
黑发少女拍着胸脯，庆幸地坐下。
“多亏你了啊玛利亚！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艾诺莉对着修女翘起大拇指，感激道。
唉——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玛利亚在心中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