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呀,你有着复仇者的灵魂——万人难得一见!”
乌鸦癫狂地长叹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根本不是什么复仇者……”
连我都感叹我此刻的平静,竟然还能跟上对方奇诡的思路,毫无惧意。
倘若是过去的我……恐怕会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吧……
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吗?
“不不不——不会有错的。”
乌鸦双手交叉,抱着身体,享受地扭动着,似乎回忆那一刻的甘甜:
“那等甘美……那等可惧!在世上无辜的羔羊中,你是唯一的罪者!你在忏悔……你在怜悯……你在愤怒……啊啊——何等美丽!何等扭曲!”
“不会有错的!不会有错的!”
这家伙是疯了吧。
看着不明所以的怪人,我选择绕开这个话题:
“那么你是谁?”
“我是谁?忘了自我介绍了,鄙人乃是——”
乌鸦华丽地鞠躬,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抱歉抱歉,我还不能对你透露更多的东西……因为你还没有做好决定啊!”
“决定?”
我疑惑道——果然是图谋着什么吗?
听说魔鬼都喜欢索取凡人的灵魂。
虽然我没见过魔鬼,但这个乌鸦人一定是我见过最接近魔鬼的人。
不……真正的魔鬼是那个杀人者……
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被子。
“没错,决定。”
乌鸦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不跟我走?”
“去哪里?”
大概是地狱之类的地方吧?
“能让你得到一切,知晓一切的地方——你在憎恨着什么吧?”
乌鸦的语调突然低沉,我微微一怔。
那种地方吗……
“如果我不去呢?”
姑且还是询问一下退路。
“不去的话……只好杀了你哦——不,对你而言那可能比死亡还要痛苦。”
乌鸦重新恢复夸张的样子,张开手比划着。
这家伙能做到。
的确会发生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我本能般地感觉到。
唉。
没的选啊。
……
……
金色的维也纳大厅里,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们脸贴脸地跳着交际舞。
英俊的侍者端着银盘,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烤鸡,比萨,龙虾,牛排……
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年都吃不到一次的豪华大餐,但在这里像是厨余垃圾一样摆在长桌上,无人问津。
毕竟会来参加这场晚宴的无不是拉卡夏的社会名流,宴会对于他们而言是社交与名誉的利益场,都各自在家中填了些肚子才赶来的。
只有乡巴佬和暴发户才会在宴会上胡吃海塞,真正的贵族应该带着笑容游离在舞台中。
比起食物,他们更钟情酒一些,在侍者经过身边时,总会优雅地信手取一杯香槟酒下来,微笑着互相干杯致意。
香槟酒已经开了一瓶又一瓶了,曾有谚语这么说:“一场宴会上喝掉的酒,应该和流的血一样多”。
至于那些被冷落的大餐,应该会在宴会结束了倒进垃圾堆吧。
一支小型乐队在宴厅中央拉着小提琴,交织着管弦乐的奏鸣,声波穿过墙窗,在寂寥的夜空中传的很远。
贵妇绅士们则在舞台上不紧不慢地跳着舞,比起帮派成员们宣泄欲望的野性舞蹈,他们所跳的这些舞步似乎带着天然的高贵。
拉卡夏又被称为“不夜城”,即便是夜晚,人们的载歌载舞依然会照亮整座城市,像是夜明珠一样在冰海上熊熊燃烧。
今晚想必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吧。
上流人士们如此想到。
“轰——”
香木大门被粗暴地踹开,门边的侍者正欲开口呵斥来者的无礼,就被夜幕中袭来的寒意和厚重堵住了喉咙。
黑色的大氅席卷着临冬的狂风,领口带着银色徽记,明明是布料却有着钢铁般的坚硬。
面色或凶狠或冷漠的男人们提着重型枪械和异形武器,大踏步地走入,在入口处排成两列,控制住了整个大厅。
侍者战栗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异端……审判厅!”
乐队仍然陶醉在演奏之中,忘我地拉动琴弦,曲子正好来到高潮处,乐调如天使的颂歌一般轰然扬起。
在雷鸣般的迎接下,金色短发的俊美男子穿着金边的军礼服,踩着节拍进入大厅,快步走的同时拔出腰间的配枪,朝天花板连鸣三枪,厉声喝道:
“高级执行官安东尼奥,这里将由审判厅暂时接管!”
“啊啊啊——”
贵妇和小姐们尖叫着蹲下,几个脸色虚浮的年轻男子也面露惧色。
乐队的艺术家们也反应过来了情况,纷纷丢下乐器滚到了舞台下。
震惊的人群中,一个看起来身份地位都是领头的中老年人整理了神色,上来故作高傲地问道:
“谁给你们的命令?”
安东尼奥眼神都没放在他的身上,冷冷道:
“报上你的身份。”
领头的男人压抑着怒火,也是冷冷道:
“埃斯蒙德·范·哈萨顿。”
范是罗马贵族的象征,而论权势这个男人的确是拉卡夏最高的一层——因为他是拉卡夏圣堂卫队前任长官,而现任的长官还是他的门生。
“哦,我知道了,好好待着吧。”
安东尼奥随意地甩手。
这家伙,是没懂我的意思吗!?
埃斯蒙德何曾受过这等蔑视。
“你还没回答我是谁的命令!”
“你说还有谁?能命令高级执行官带队突发控制这种地方的,你觉得还有谁?”
安东尼奥像是嘲笑他的愚蠢一般,嗤笑道。
谁?
阿梅利亚?
不可能,她没有这种手段……
大主教现在也不在这里……
是他!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对于权力过于疏离,多数人都已经快忘记他了。
如果是他的话……
“那么我可以请侍者找相关人员来协助处理吗?”
埃斯蒙德嚣张的气焰陡然衰落,强撑着问道。
“找吧找吧……多找一点过来哦,不然可不够看。”
安东尼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轻松地说道。
埃斯蒙德沉着脸,在一位侍者的耳边低语,侍者点头,小跑着离开。
随后听到机车的引擎声,从大窗看见一道车灯顺着山路疾驰向上。
执行官们组成了铁黑色的人墙,只是沉默着站立,却带来可怕的窒息感。
那是在铁与血中磨炼出的杀意,绝非羊圈里的羔羊所能承担。
在场的宾客中不乏超凡者,但在审判厅面前没有一个人敢显露出一点的力量。
谁敢在狮群面前显露獠牙?
……
……
侍者骑着机车,带领气势汹汹的军势归来,礼服后摆飞扬,简直像是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
没错,是军势。
三大辆军车满载着卫兵咆哮着而来,呈包围之势堵在门口。
身穿军官服装的健壮男人从首车的副驾驶上跳下,士兵们也端着枪鱼贯而出,扇形散开,枪口紧紧指着门边的执行官们。
军官手压在佩枪上,步伐铿锵有力地走进大厅。
看着军官的到来,场内的贵族们显然松了口气,埃斯蒙德的腰板又挺起来了一些。
“老师!”
军官首先在埃斯蒙德面前停下,恭敬地敬礼。
埃斯蒙德面色缓和地点头:
“你去和那边的执行官先生谈谈的——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程序和规矩。”
军官点头,迈步走向安东尼奥。
而此时的安东尼奥正坐在长桌边上,一个人大快朵颐地消灭食物,正举着一个鸡腿大啃特啃。
军官眼神带着一丝鄙夷,但还是端正神色,敬礼道:
“我是拉卡夏圣堂——”
“唔……不用废话这么多,直接说来意和目的吧。”
安东尼奥咽下一口肉,转头寻找着饮料,干巴巴地说道。
“我是要求您释放在场人员的,这次行动没有得到教会和卫队方面的任何批准,根据规定拉卡夏的日常治安和事件由卫队处理,审判厅若是想要逮捕人员,需要提前通知我方——”
“还以为那老头有什么底牌呢……结果就这啊,我可不是让你来给我背书的。”
高级执行官放下鸡腿,舔了舔油腻的手指,满不在意地说道。
审判厅也只有这种无礼的蠢货了。
连时务都看不清楚。
你不过只带了十几个人来,我这边可是有六十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军官目光冰冷,强硬道:
“即便是审判厅也要遵循规则办事吧?如果你一定要站在法律的对立面,强行扣押无辜者,那就是与我们圣堂卫队为敌!”
这是最后通牒了,在市区内交火谁都不希望,但愿这家伙有点脑子。
安东尼奥像是惊呆了一样,死死盯着他。
怎么?现在反应过来?
军官心中暗笑,但在长久的注视下,还是隐隐有些发毛。
这家伙怎么回事?
“你是听——”
“啪!——”
军官正欲开口,就被对方一个势大力沉的耳光打懵了。
用力之大,以致受击时军官的五官变形,嘴里直接带着血嘣了一颗牙出来。
“你要跟我火拼?”
安东尼奥突然暴跳如雷,对着军官耳朵怒吼:
“你踏码敢跟我火拼!?”
“你踏码怎么敢跟我火拼!!”
安东尼奥一声吼的比一声大,俊美的脸庞带着戾气,整个大厅里都荡着回声。
所有人都吓的呆若木鸡,军官也傻傻地捂着脸看着安东尼奥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执行官们目不斜视,仿佛已经习惯了。
“你——你!”
军官仿佛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手颤抖着指着安东尼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敢的!?
军官怒吼:
“给我打!”
想象中的枪声没有传开,根本没有人回应。
军官晃悠悠地回头,他的部下们早已放枪投降,接受执行官们的管束。
金发马尾男人拖着一张木椅子搬到场地中央来,懒散地坐下:
“他说的对,你怎么敢的。”
他穿着不起眼的黑色风衣,长相也没有什么特点,若是忽略掉衣服上的血迹,就是一个随时会湮没在人海里的大叔。
但男人随口一句所带来的压迫力,远比安东尼奥怒吼十句来的可怕。
“怎么,懒得管你们,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还敢内战——你们不会以为自己是军阀吧?”
[首席]格曼点燃了一根廉价的纸烟,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