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霜继续说：“她听课听到一半就跑了，我还以为是逃课的学生呢，差点闹了误会。”
璃言整个人已经缩到了桌子底下，从其他人的视角看去，只有一顶巫师帽越过了桌面。
辉霜“眼里容不得荒唐”，看见璃言这种荒唐的瘫痪坐姿就难受，她皱了眉头，开口纠正她的坐姿：“请璃言老师坐好。”
话音落了地，璃言没有坐好，相反连巫师帽都消失在了桌底。
众人探头，那座位上哪还有璃言？她竟是靠着巫师帽做了掩护，在辉霜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从桌子底下爬了出去，没影了。
“呵呵呵......”希莱娜轻笑一声，她已经吃完了饭，看完了一出好戏，正要说话，被辉霜一个眼神照过来，忙拿起餐布象征性地擦擦嘴，然后才开口：“辉霜老师，看来璃言在蹭您的课之后，逃课的时候被您发现了对吧？”
“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璃言‘同学’，假扮了三年级的学生，突然施展了超模的魔术，从你的手底下逃出去了对吧？”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希莱娜暗中摇头，心中忍不住再次给辉霜这个人贴上个死要面子的标签。
“她会去听你的课说明她很感兴趣，而且就我所知，璃言这孩子不是个会随便逃课的，你那节课上讲了些什么，会把她吓跑？”
辉霜回想了一下，“那节课我还没讲，只是让学生依次把我留下的对古代礼仪条例的研究作业，读给全班同学听。”
“她该不会是......以为你要连她也要叫起来吧？”
众人哂笑，餐桌上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辉霜勉强跟了个笑，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当时，还真打算把璃言也叫起来呢，因为她的课总有那么几个人从来没到过场，保不齐璃言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这年头，会来研究院蹭课的人，比她们代理院长的节操还少。
...
付绫走进教职员寝室楼，隔着大窗玻璃和屋内的袁老打了个招呼。
袁老笑得满脸开花，朝她点头。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老人家六点就醒了，出去活动了一下回来精气神儿正好。
作为整个楼里作息最勤勉的人，她格外中意这种大清早就来找老师讨教的好学生。
付绫上了二楼，过了转角走到长廊的最里面，在璃言的寝室门前站定，轻柔地叩门。
璃言似乎没醒，没有第一时间开门，不过一旁的门倒是开了。
希莱娜刷着牙，探出半个脑袋来看，见是公爵小姐在敲她助教老师的门，弯起眼眉，扯起嘴角，居然露出了个邪恶之极的笑来。
巧了，她和袁老一样，也很中意这种一大早就来找老师“讨教”的好学生。
希莱娜回屋里的洗手台上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又探出身子对大小姐说：“接着敲门，用点劲。”
大小姐会意，握拳敲门。
“再用点劲，再强硬些，敲碎她的乌龟壳。”
付绫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一下。
希莱娜走回屋里，关上了门。大小姐心中思索一下，继续用原来的力道敲门。
用蛮力敲碎某人的乌龟壳，说不定会震伤她呢，没必要那么着急。
她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敲，一直敲，直到有一天，某人会因为不耐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要探出头来看看。
再敲一声，门开了。
璃言穿着轻薄的白色连衣睡裙，开门时还在捂着嘴打哈欠，一边的裙带滑落到上臂，光华柔美的颈肩曲线毫无遮挡地摆在大小姐面前。
希莱娜站在隔壁屋的洗漱台边，刷完一轮牙含一口水，突然听得外面一声少女的尖叫，紧接着是凶狠的砸门声，她扑哧一下乐了，嘴里的水喷了一半，呛进去一半。
...
璃言后背抵住了门板，现在什么睡意都没了，她低下头检视自己的穿着，看到已经滑落了一大片风光的半边肩带，生气地扯起来往肩膀上拉。
就好像这样能挽回刚才她在大小姐面前泄露的春光。
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了一下，璃言急忙双手抓住，急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璃言老师。”付绫说着，同时默默摇头，回绝了希莱娜递过来的房门钥匙，“你那天课上的讲义忘了拿走，我给你送来了。”
希莱娜平生最喜欢对拒绝的人用上手段让他们不得已接受，公爵小姐拒接她送上的璃言寝室门钥匙，那她就再替大小姐拧两下门把手，让里面的小姑娘经受更大的刺激，随时有可能开门爆发，与此同时拽过付绫的手强塞了钥匙，转身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关门的瞬间，璃言这边正好开了门，大小姐只有将握有钥匙的手背在了身后，把另一只手上的讲义名册递到璃言面前。
璃言在睡衣外面套上了外袍，她伸手接过，一句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谢谢勉强飘出口，就作势要关上门。
开了门哪有让她缩回去的道理？
大小姐抓住门框，制止了门关上的趋势，对门缝里的璃言说：“老师，我建议你再看一看，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呢。”
璃言就算被人抓住门框也不想放弃关门，她暗中使劲，不幸的是大小姐也暗中发力，把门缝一点点拉大。
“不用了，付绫同学，你的办事......能力，我很......很，狠！！！狠——很放！心！”
可惜两人的力量差距悬殊，哪怕璃言已经咬牙切齿地摁住门板，甚至整个身子都压上去，也挡不住大小姐开门的势头。
挡不住索性不挡，璃言心中恶趣味突发，趁大小姐还在用力往里推门的时候撤开一步，想看她摔个狗啃屎。
如她所料，大小姐一个没注意就跟着门板往前扑了出去，然而璃言在整蛊大小姐的时候总是欠了点火候，她忘了这种时候要躲得远远的。
所以，大小姐一记前扑，先放弃了门把手，后抓上璃言的肩膀，把她扑倒在门边的衣柜上。
成功地把这个打算看好戏的小女人，壁咚在了柜门上，还趁着摔倒的势头埋了进去，“真的不是故意”地用嘴唇轻擦到了璃言的锁骨。
在女孩小宇宙爆发之前，付绫从满溢的葡萄果香中抬头，坐直了身子，把距离把控在刚刚好不让璃言暴起伤人的程度：三十公分。
只要不低于这个距离，这只兔子就不会踢腿来蹬她，顶多只是拿愠怒的眼神盯她，而大小姐只要在这个距离继续和她对视，就会让她眼中无论是愠怒还是得意，都会一致转为羞怯。
过了十几秒，璃言的眼神偏移出去，想起来手中还握有讲义和名册，便把它们当救命稻草，拿起来先挡住大小姐的视线，然后低头猛看，嘴上说道：“好好既然如此我就看一看有什么遗漏吧这样就好了吧——”
“老师啊。”付绫早看穿了她的掩饰，不过不打算直接拆穿她，“地上冷，先起来再看吧？”
“我就喜欢坐地上。”
“......好。”大小姐决定不拉这个倔强鬼起来，但还是忍不住拿起璃言在刚才的巨变中散落在地的外袍，给她披了上去。
璃言唯有在这种时候会乖乖顺从，她佝起背，交替伸着胳膊让人伺候她穿好外衣，紧接着从手中的一沓纸里抽出一张来，看着上面的课表问道：“这个不是选修课的课表吗？”
“是的。”
“我记得我已经有一份了。”
“没错。”
璃言抬起头看向大小姐——大小姐还在含情脉脉地看着璃言——璃言低头继续注视着课表。
“那这里多出来了一份课表吧？”
“嗯，那就是我的。”大小姐从她的手中抽走了那张课表。
“你要这个课表干什么？”
“希莱娜老师给我的委托。”大小姐把课表在璃言面前晃了晃，怕她没注意到，又拿手指了指上面的“礼节仪态”四个大字，对她说道：“她说你对这门课感兴趣，但是又害怕孤单，所以就派我来抽空跟你一起去上课了。”
“我用她guan——咳咳，那个，我不用人陪，我不孤单，我对这门课也不感兴趣......”
璃言差点就对希莱娜老师破口大骂了，还是在大小姐的面前。
这个坏蛋老师整天不去给学生教课，就每天变着法儿地把大小姐往她身上推吗？她以为这是在助攻吗？
然后呢，她又得每天变着法地把黏在身上的大小姐推出去。
这几天她已经被委托着给新生们上了三节课了，希莱娜老师作为代理院长，作为在欢迎仪式上承诺要全程盯梢新生学习状况的人，到现在是一节课没去上过。
不仅如此，现在还在课外给她这个可怜兮兮的助教，添这种乱！
希莱娜，干点儿正事吧！
大小姐看着课表，说道：“可是这门课的老师——她叫辉霜吧——已经把你的名字划进她的点名册里了，据说她是个对于肯来听她课的人十分热情的老师呢。”
“......”把她划进去了？！
天啦噜！这个礼仪老师，把她一个助教也给划进去了？！
还热情？
“那个......我决定不去上这门课。”
“那可不行。”大小姐又继续补充：“这个做法是经过希莱娜老师啊不——经过希莱娜院长大人亲自同意的，包括让我陪你一同上课的安排，都是她的要求。”
“......”
靠之！
“而且，如果你不去上课的话，就没有饭吃——先别急着生气！这都是院长大人说的。”
没有饭吃，好家伙，没有面包吃！
璃言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去蹭课装杯，碰上那么个阴魂不散的老师，结果摊上这么个费劲费心的事。
而且，反抗的后果不堪设想：没饭吃！
没饭吃！
莫得饭恰！
璃言心中一合计，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对生活的重压屈服，她抓住大小姐的长裙下摆，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尽量控制表情挤出来个讨好的笑容：“那样的话，你总不会让我饿死的吧？”
大小姐表示爱莫能助：“院长大人说了，如果你没去上课，我的毕业就有危险，我没法毕业，就拿不到家里的零花钱，到时候咱俩就得一起挨饿了。”
“......”
“璃言......”
因为璃言被气得愣了许久，造成两人的对视超过三十秒，付绫的语气和神态逐渐变得黏糊起来，惹得璃言一身鸡皮疙瘩。
知道自己此次是难逃一劫了，璃言只好把气撒在面前的大小姐身上，放起了狠话：“宁教天下人饿死大小姐，不教天下人夺我一片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