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如暴雨夜闷雷般的炮声在外面回荡着,撼动大地的震撼就像山谷中的回声一样,不断的在这片曾经富饶的神圣土地上回荡,阿尔斯看着自己桌上的水杯,其中的清水不断的震荡着,泛起一片片的涟漪。
阿尔斯靠坐在椅背上,平静的坐着,影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这很少见,是的,很有趣的是阿尔斯很少独自呆着,人再少至少也会有丽莎,影中的任意一个和他呆在一起,但现在他只有一个人,独自坐在这偌大的指挥帐篷中。
他只是听着外面的响声,一阵阵的炮声已经持续了好些天,虽然康斯坦丁贴心地将他的营地安排到了炮群最外围,这样可以有效的减少炮击带来的噪音与震动,至少可以勉强睡个觉。
但实际上这也没多大用,毕竟最大的噪声压根不是开炮时导致的,而是炮弹打在护盾上的爆炸声,而那该死的声响就算跑到斯特莱尔也能听见。
但阿尔斯真正在思索的事并非爆炸导致的不悦,虽然但的确有一部分原因,但并不占主要部分,他在思考自己。
乔尔姆的话的确说中了一些事,真有趣,自己本以为现在乔尔姆不能像以前一样指摘自己了,但老话说的好,知子莫如父,他的确还是说中了阿尔斯内心最纠结的地方。
他当然知道自己可以放弃丽莎,从而达到绝对的完美选项,他不需要交出圣光石,也不需要影响伟大守护,地狱不会有任何机会背刺自己,天堂也没理由在关键时刻破坏协议,大举介入凡间事务。
自己可以稳步,高效以最低损失征服南方,实现大统一,他不需要毁灭一座座城市,不需要进行屠杀,也不需要以牺牲整个圣骑士团与猎魔人兄弟会,德利莎亲生父亲,阿历克斯与他的朋友们来了结恶魔入侵。
他可以在保障奥林匹亚协议不被影响的前提下,同样可以接管伟大守护,获得真正的力量,以此来将地狱与天界阻挡在界门对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恶魔大举侵入,天界也开始派人下凡来干涉。
如今奥林匹亚协议已经形同虚设,虽说阿尔斯口口声声说一切都在掌控中,但实际上他自己知道,他并不能真正的控制这一切,如今的变量太多了。
如果界门真的崩塌,那伟大守护到底还能不能撑住凡间的屏障,如果天堂真的被毁灭,那时远比现在更强大的死神到底还会不会遵守协议,或者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来对抗,遏制他。
世界正在走向一场本可以避免的危难,一场自己本不该允许发生的错误。
那么多死亡,毁灭与苦难,阿尔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至少他自我认为不是,他不介意通过这些来达成目的,但他很清楚他本可以避免许多类似的事。
乔尔姆是对的,自己的确本可以不这么做,但自己做了,原因并非出于客观判断,而是单纯的个人情感因素,仅此而已。
是的,只要放弃丽莎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顺风顺水的完成一切目标,那是最完美的选择,阿尔斯非常清楚,但就算如此,他依旧可以回避了这个选项,那怕自己知道。
“老爷子是对的,我变软弱了吗?”阿尔斯说着,他并非真正独自一人,有一个人永远都在他身边,弗兰兹现形在了阿尔斯身后,他看着自己的兄弟沉默了片刻,随后自己变换出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阿尔斯面前。
阿尔斯抬起眼看了一眼弗兰兹,随后冷笑了一声举起水杯向他示意,随后喝干了水杯中的水,他将水杯扔在了桌上,自己的一只手也搭在桌上。
“我在自己骗自己,欺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但我有。”阿尔斯说着,自顾自的说着,“泽莫就是在赌我不会放弃她,我的情感会影响我的判断,而讽刺的是,他是对的。”
“真的如此吗?我的兄弟。”弗兰兹说着,他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相框,阿尔斯,丽莎和影三人一起的合影,虽然自己其实当时也在场,但自然的,普通的相机根本拍不下自己。
“也许这不是一个劣势,也并非一个错误。”“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没心情猜谜。”
弗兰兹笑了笑,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默默的看着阿尔斯,后者有额抬起了头与他对视,“我们的意识是一体的,始终都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死神赌就赌在你会为了丽莎失去理智,你会不可理喻的去做许多疯狂的事,但你没有,我的兄弟,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们都是。”
“你拥有正常人类的情感,为爱人而赴汤蹈火,纠结与悲痛,这是一个正常人类的情感,也许我们应该庆幸。”
“丽莎,影和德利莎,我们生命中有着三个这样独特的女人,他们唤醒了我们灵魂中的情感,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我的兄弟,我们先祖强大又睿智,我们从大意志的宝库中获得无与伦比的知识,我们创造历史,造就文明。”
“但我们还是失败了,血腥纪元,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也想了,也许..........他们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实际上并不理解人类,或者说不理解正常人人们的情感。”
“我们的家族已经脱离平凡太久了,漫长的生命与记忆让我们忽略了很多,不得不承认虽然我们嘴上总说我们与诸神不同,但实际上我们还是以一个神的眼光看待凡间的千万生灵。”
阿尔斯没说话,他不需要说话,弗兰兹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指了指阿尔斯的心脏和自己的。
“而你,我们,能理解与拥有着那样的情感,我们不是在与他们一样,单纯为了伟大崛起而付出,为那么宏达到难以想象的目标而奴役,我们同时也在为自己而付出一切,为我们的爱人,朋友们。”
“也许,兄弟,这并非是我们的软弱,并非我们的弱点,而切好是............一次进步,一次远超我们先祖的飞跃,我们终于重回了人们之中。”
“我们不再是一个神,居高临下的引领他们,而是作为一个人,也许唯有如此,伟大崛起才能真正实现,一个真正属于亿万生灵的未来,一个充满人性的未来。”
阿尔斯看着弗兰兹,什么都没说,而后者则欣慰的笑了笑,阿尔斯能明白,他当然能明白,他们是兄弟,一个人。
“是的,那并不完美,普通人的情感与思绪充满了漏洞,偏执与不可理喻,但他却也能从某些可能中绽放出无数的灿烂花朵,正因人们的软弱与善变,纵使面对最深沉的绝望,他们也在追逐希望。”
“勇气,牺牲与高尚的品德,难道不是诞生于那平凡的躯壳内吗?一个不完美,但却有着无穷力量,永远追逐希望的灵魂,我的兄弟,也许,这世上从没有完美,我们的祖先们看错了方向,他们将伟大崛起当作是先进科技,强大武器与繁荣文明本身。”
“但也许,当我们仰望星空时,真正的希望却就在我们脚下,在哪亿万平凡的灵魂之中呢?”
阿尔斯靠在了椅背上,他沉思着,而弗兰兹也站了起来微笑着,“想想吧,好好想想。”
他消失了,就像他出现时一样突然,现在这个空间之中只剩下阿尔斯了,他看着那相框,默默地拿起了相框。
“陛下,它到了。”一个声音在帐篷外响起,阿尔斯站了起来,他凝视着那相册片刻后将其放在了桌上,提起自己的剑走出了偌大的指挥帐篷。
刺眼的阳光一时间让那有无法睁眼,但当他适应了那光芒后,他看见了那东西,那正从大地上轰隆驶过的庞然大物。
阿尔斯在向周围北域军士们回礼后,很自然的走到了影身边,是她将那巨物带来的,而她正在等阿尔斯。
影看了一眼阿尔斯,随后看回了那巨兽。
那是一头庞大的钢铁野兽,巨大的身躯仿佛神话中的贝希摩斯一般庞大,高耸的身躯宛如一座钢铁的山脉,轰隆的巨响从巨型履带与钢铁肌肤下传出,那是世上最可怕的心脏,一颗钢铁的毁灭心脏,其诞生的意义,只有战争。
巨型履带碾过大地,仿佛是农夫耕地一般,在那青翠的土地上碾出了一道道巨大的凹痕,裂隙向着四周扩散开,那巨兽所到之处都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它的印记。
而在其那身躯之上,是一门门可怕的重炮,无数的可怕武器排列在哪钢铁身躯之上,以此向外宣泄最可怕的毁灭,但在这无数的武器之中,唯有一门武器的最为可怕的,最为让人胆战心惊的。
那是一门超巨型的重炮,一门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可怕武器,那是一门贯穿了整座钢铁巨物的重炮,那是帝国的骄傲,帝皇怒火的具象化,由那帝国最庞大的战争工厂所打造,从无数的大型熔炉与锤炼场中诞生的毁灭之种。。
““审判日”级陆地巡洋舰,神怒号。”影平静的说道,看着那巨物从眼前驶过,许多的北域士兵都在营地中惊讶的观望着那巨物,欢呼着帝皇的伟大之物。
阿尔斯看着那巨物沉默不语,看着那顶端那门可怖的武器沉默不语,影扭头看着阿尔斯,她也什么都没说。
在许久后阿尔斯仰起头,看向了那闪耀的圣城。
“终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