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坐在湖边,微风拂过湖面吹在他的脸上,垂柳在头顶沙沙作响,芦苇也于空中摇曳着,阳光照射在水面宛如晶莹剔透的镜子,这是个好地方,他很庆幸自己当年找到了这里。
他曾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岁月,每个周末他都会来这钓鱼,只有他一个,平静而安宁,这能让他静下心来想很多事,当然了,当年自己还是个毛孩子,想的事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比如寻思着怎么从隔壁大叔家偷个西瓜啥的。
但到了如今,他开始真正的思考问题了,我想世界命运啥的应该算是正经问题吧?
阿尔斯双指相握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湖泊,周围只有柳树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宁静的自然仿佛回到了从前,很久以前,自己还叫阿尔斯.鲁加希尔的时候,当自己还是个小猎人的时候。
“这地方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一个人在身后说道,阿尔斯不需要转身就知道那是谁,“我想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在我们还没出生时。”
“我们都变了许多。”“的确,我长了翅膀,你当了皇帝,我都快认不出当年来这儿的俩熊孩子了。”
德利莎自然的坐在了阿尔斯身边,那对巨大的翅膀出乎预料的没有特别突兀,就像是理所当然存在于哪儿一样。
阿尔斯和德利莎一起看着湖面,从那湖面的倒影中看见了两个孩子,是的,他们都快认不出那两个孩子是谁了。
“城里还好吗?”阿尔斯问道,德利莎耸了耸肩,“至少还活着,虽然过的不算好就是了。”“抱歉。”“你已经帮了忙了,炮击停止后,那些惊慌之鸟也消停下来了,然后全部挤到神殿来给我磕头什么的...........”
阿尔斯笑了起来,无奈的挠了挠头,“我也是,国教信徒也总给我来这么一下,尤其是在自由港的时候。”
“但你会习惯的,以及..........”阿尔斯瞟了一眼不远的湖畔,渡鸦站在那儿,在小林子的边缘,他没有靠过来,只是站在远处观望,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但阿尔斯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也来了。
“你把他也带来了?”“你不也带了俩?”
德利莎指了指另一边,影和康斯坦丁站在林子的另一端,不得不说高大的康斯坦丁非常难以隐藏自己,尤其是穿着闪亮的金色盔甲的情况下,虽说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己吧。
影也差不多,她也没打算隐藏自己,她只是站在那儿,不躲也不藏,微风吹过林地在让她的耳朵微微晃动。
也许她和渡鸦也注意到了彼此,毕竟大家都没打算隐藏,嗯....有意思,看起来今天是两重重逢。
“他见到你时惊讶吗?”“表情就和乔尔姆叔叔一样有趣。”
他们都笑了起来,但片刻后便停住了。
阿尔斯看着渡鸦沉默了许久,德利莎并未打扰他,直到阿尔斯自己开口,“那恶魔装成他的样子,我抓到了那恶魔,但死神也把我将死了。”
“我不会抛弃丽莎,他知道,他算准了我的人性会阻碍我做出正确的决定。”阿尔斯说着,他看渡鸦的眼神没有敌意,一点都没有。
“他是对的,我的确不会抛弃丽莎,所以我接受了他的交易,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对,一个狡猾且精明的交易,和你喜欢做的那种一样。”
阿尔斯自嘲的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是啊,这么多年我总是在算计别人,但怎么也没想到既然有一天我也会被人算计。”
“而更讽刺的是,我既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着,那话语充斥着一种悲凉感,阿尔斯曾以自己可以操盘一切,他才是这个世界幕后的真正棋手。
他总说,那些愚蠢之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自大,自大让他们藐视一切,然后就被他们曾藐视的人或物反杀了。
但最终自己也走上了一样的道路,他这些年太顺利了,他轻松的瓦解了奴隶制,应对了北域帝国内部强大的反对势力,将热那亚联邦所击碎,轻而易举的打垮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联合王国,他以为没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但就是这种自大,反而让他忽略了潜在的威胁,他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也会介入,而当那一切发生时,自己就像那些被自己算计的一样,束手无策,那种无力感让人感到窒息。
阿尔斯长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看着摇曳的柳树,“我要把她救回来,是的,我知道这是荒谬且不可理喻的,为了一个人把整个世界拖入危险,这是我过去这么多年始终反对的行为,而我自己如今却在做自己反对的行为。”
“但我会做的,所以不要来劝我放过沙加城,我必须那么做。”阿尔斯直接抛出了答案,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以前总是和高等精灵一样,喜欢弯弯绕绕的当谜语人,横竖不给你说人话那种。
但现在,他既然直接说人话了?哇哦,看起来他的确变了很多。
德利莎也站了起来,叉着腰,“我不会让你放弃丽莎的,但我也不打算让你把我家炸了。”
阿尔斯微微皱眉,他显然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只是完全不理解德利莎能想出什么办法,说真的,德利莎,想办法,天哪,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咋了?以为我只会抄刀子砍人?”“难道不是吗?”“不是。”
德利莎晃了晃手指,意味深长的朝着湖面深吸一口气,她这是在学自己?阿尔斯一脸鬼怪的看着德利莎,“你脑子被奥尔他们烧坏了?”
一手刀直接披在了阿尔斯头上,“我果然就该线一刀砍了你,然后自己下去把丽莎救出来。”
“什么?!”阿尔斯也顾不上吐槽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德利莎刚刚提出的问题上,而后者则笑着,像是在炫耀自己把他钓上钩了一样。
“我有一个办法,一个可以把泪之哀伤的解药搞到,同时还不用玩死世界的方法。”德利莎说道,阿尔斯的表情则从差异变成了惊悚,惊讶与震惊。
德利莎噗呲笑了出来,哈哈大笑着搭着阿尔斯的肩膀,她必须拉着阿尔斯才不至于笑的摔倒,那笑声回荡在整个湖畔,如风中的风铃。
“别笑了,你认真的?”阿尔斯一把拉住了德利莎的肩膀,让其重新战好,但后者的表情依旧充满了笑意。
“这世道可真是变了,我既然能把你给说蒙,我该带面镜让你看看你的表情。”“笑个屁,恶魔都要怼脸上来了,说完在笑。”
他很着急,他当然着急,而德利莎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来,“泪之哀伤的解药在黑色图书馆里,而我恰好知道有个方法可以进去,嗯......好吧,其实是米迦勒知道,管她的!现在是我知道了!”
“我可真是把我的破德行学的很彻底,继续说。”“简单来说,我们需要有人进入地狱,然后活着把解药带回来。”
“你丫的...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么干?那他娘的可是地狱,死神的大本营,你知道里面有多少恶魔吗?死神在地狱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连奥尔都不能直接在地狱和死神干一架,你他娘的想直接去踢馆子?”
“你脑子是不是真烧坏了,你以为黑图书馆是你家吗?很好闯吗?”
“嘛,不被发现不就好了,而我们恰好有个内应可以帮我们。”“内应?黑图书馆里?你确定。”“当然,一个叫艾米丽的魅魔,我听说还挺漂亮的。”“我说你是不是喝了假酒,一个恶魔给我们当内应?大概率就是死神在钓鱼,钓那群白切鸡的鱼。”
德利莎耸了耸肩,“也有可能不是,米迦勒相信这一点,那我也信。”阿尔斯则有些差异,微微翘起眉毛,“这个米迦勒是谁?”
“我们老祖宗,最早的一个,米迦勒.斯塔克,有印象吗?”“她确实是我们的祖先,最早的起源血脉,与马拉同辈的。”
弗兰兹突然出现在了一边,他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德利莎笑了笑,和他打了个招呼,后者也摆了摆手,随后一如既往的背着手,像个严肃的学者。
德利莎看着弗兰兹,打量着他,马拉的意识吗?还真看不出来。
“可靠吗?”阿尔斯问道,弗兰兹微微点头,“可靠,我相信她。”
他是那么肯定,几乎毫不犹豫,那源自于数万年前的信任,纵使岁月与时代如何变迁,这信任都从未变换过。
阿尔斯瞟了一眼德利莎,她嘴角那真诚的笑容随后叹了口气,随即面对着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谁去潜入?死神对我们家族的能量特征进行了重点防范,我们只要出现在地狱就会被瞬间发现,更别说你现在还是个白切鸡,在地狱就像个闪的一批的灯塔。”
德利莎想说什么,但却犹豫住了。
“我去。”
有人帮她说了,她扭头看着渡鸦,他走了上来,几乎同时康斯坦丁和影也立刻冲到了阿尔斯身边,禁军统帅抡起长戟对准了渡鸦,只要一瞬间扣下扳机渡鸦就会被打成飞溅的肉泥。
但猎魔人却全然不顾那危险的枪口,径直走到了德利莎身边,“我会潜入地狱,这就是奥瑞雅说你需要我的原因对吗?”
他当然听见了,猎魔人的听觉让他清楚的听见了每个词。
德利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可以........”“不,我不会拒绝,这次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
阿尔斯摆了摆手,示意康斯坦丁放下武器,后者也自然照做了。
渡鸦的肯定让德利莎愣了片刻,她苦笑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阿尔斯“猎魔人不是人类,也不是恶魔,更不是天使,他们是变种人,在能量光谱上更类似于归顺地狱的凡人勇士。”
“而在地狱,这种人多了去了,那怕变成了半恶魔,他们依旧保留了相当的人类特点,猎魔人可以伪装成那样,死神就没办法第一时间发觉,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德利莎又看着渡鸦,后者笑起来牵起了她的手,“那群长得奇奇怪怪的狗杂种还弄不死我。”德利莎笑了笑“也许吧。”
“我也去。”影开口了,说出了阿尔斯最不想听到的话,那怕他知道她大概率会这么说。
她当然也听见了,清清楚楚,而这便是阿尔斯最不希望发生的。
阿尔斯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影,不要这么做。”“我会这么做,带回解药,结束这一切。”
“你可能会死。”阿尔斯没转身,他甚至没看影,但后者却依旧是那么平静,她看着那平静的湖面沉默了片刻“不,我会永远在你身后,我保证过。”
“况且,我和丽莎朋友。”“真的?”“我想是吧,虽然我们的确都想,虽然我们并不是很喜欢彼此。”
阿尔斯笑了笑,随后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他终于转过了身,他看着那双眼睛,那自己深爱着的人。
他走上前去解开了取下了自己的剑,他将那把传说中的弑神之剑递给了影,“带着它,然后回来。”
“我会的,我保证。”“我知道。”
阿尔斯与影互相拥抱,德利莎看着他们,垂柳在风中沙沙作响,让这一刻似乎变成了永恒,许久后他们才分开。
阿尔斯向弗兰兹微微点头,后者随即便开启了一条裂隙,一条直通地狱的裂隙。
渡鸦与德利莎最后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笑了笑后踏入了其中,随即便是影,她在踏入裂缝前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阿尔斯,后者弹给她了一枚银币,“交给冥河船夫,他会帮你们的。”
“别让我等太久。”他笑着说。
她也笑了。
裂隙关闭了,只留下了三人留在这个世界。
德利莎扭过了头,看向了湖泊对岸的森林,其中她与林子中的那个人对视。
罗泊看着德利莎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阿尔斯,后者也转过头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自己没觉得自己可以不被发现。
罗泊看着自己手上的枪,那把海德里希给他的枪,他本打算来杀了阿尔斯,他现在就可以,或者说一直都可以,只需要抬起枪口,扣动扳机,他便可以终结战争。
但他没有开枪,他做了件疯狂的事。
他走向了他们,带着枪,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