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刘默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想一直这么无欲无求地飘下去,直至肉身溃烂,直至神形俱灭。
突然,他有了一丝意识,他开始不想这么浑浑噩噩了,他开始晃动脑袋,寻找方向,可四周全是黑暗,哪有方向可言。
刘默不服气,他开始伸手乱抓,却只抓到了空气,刘默急了,开始拳打脚踢,但即使精疲力尽,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好像不管他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片黑暗的桎梏。
当刘默完全从傻楞中恢复清醒时,眼前出现一枚光点,虽然微小得不起眼,但在漆黑中是那么刺眼,明亮,刘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蹬腿,飘向光点处。
光点渐渐放大,横向延伸成一条直线,然后纵向缓缓打开,撕裂成一道裂口,橙色的光芒从中喷涌而出,刘默来到裂口前,轻轻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伸进裂口中。
当指尖被橙色光芒包裹时,刘默顿时感受另一侧有股强烈的吸力,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陷入其中,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越是发力那股拖拽的力量越是强大,经过数秒的拉扯,最后刘默还是掉进了裂口里。
“啊——!”刘默从天而降,摔在了地上。
奇怪,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刘默起身环顾四周,自己好像处在一座高山顶端,稀薄的空气让刘默感到呼吸困难,他抬头望向天空,那昏黄的天穹夹杂些许血染的阴云令他倍感压抑,闷雷隆隆作响,凛冽的寒风呼啸,是错觉吗?刘默模糊地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浮在空中,背后是一轮圆盘,生有八面翅膀。
刘默吃力地抬起脚,向前走去,想要靠近那个身影。他顶着风,一步步踏上台阶,来到崖边,较为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身影,是一位有着白色长发的女性,礼服样式的纯白衣裙披挂着数片漆黑的尖锐铠甲,猩红与亮紫的纹路纠缠交错出精美的图案,层次丰富的宽大裙摆向后分作三块随风飘扬。一眼看上去,她是如此圣洁而美丽,全身却被一股不祥的毁灭气息所笼罩。
这种感觉,好特别,有些难受......怎么回事?刘默望着那名女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他的心中为何会被哀伤和悲戚的情绪所占据?
但还来不及细想,那名女子张开双臂,地面突然开始摇晃,噼里啪啦的电流窜动的声音在四周回响,刘默转头向周围望去,只见山底闪耀着刺眼的白炽光芒,四颗环绕着紫红色电光的半透明法球环绕着山峰升起,顿时狂风大作,地动山摇,刘默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前踉跄两步,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悬崖边上,粒粒碎石滑入深谷,千钧一发,他挥动手臂稳住身体,险些跌落下去。
正当刘默惊魂未定时,身后传来一阵腥风,他猛然回头,发现一只血红色的怪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阶梯上,看到它背部的白色鬃毛,他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杀死”自己的那只血魔!只听血魔仰天长啸,音浪的冲击使得刘默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血魔就飞奔了过来,当它的巨大利爪拍在刘默身上的那一瞬,他感受到一秒内时间仿佛静止的永恒,心肺近乎停止。
而后伴随着一股推力,刘默胸口一闷,掉入悬崖之下,他仰面看到了浮在空中的那名女子,但她好像并没注意到自己。
“她到底是谁......”刘默发出最后的疑问,直直地下坠,消失在了黑暗中。
意识......模糊......
神经......溃散......
他死了吗?
刘默猛地睁开双眼,开始大口呼吸起来,身体剧烈起伏着,他还没死?他还活着?刚才经历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在天堂吗?还是地狱?或是阴曹地府?
他正在躺着,从背上的触感来看不像在土地上,有点粗糙扎人和硬邦邦,总体较为平整,就刘默的认知来看有点像木板床,他的眼前是很高的柱形空间,顶部黑漆漆的一片,四周的曲面墙壁生有数根墨绿的藤蔓,不规则地垂落在各处,墙壁的材质感觉像是......树皮?
自己在哪儿?一颗树里吗?为什么还活着?血魔没有杀掉自己?刘默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下半身传来暖融融的感觉,抬头发现盖了一张灰色的薄布,而自己的胸膛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圈圈绷带。
刘默想要坐起身,结果腰部一但使力,背部就传来开裂的剧痛,刘默疼得冒出一身冷汗,只得咬牙放松躺了回去。
“哦,醒了,还挺有精神的嘛。”耳边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接着,数团草色的柔光在黑洞洞的空间里发出光亮,使刘默更为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就像是一颗被掏空了的巨树内部。
右边有强光照射进来,刘默半眯起眼睛转头向右边看,发现一个较为矮小的人影出现在洞口处,由于是背光,她处在暗面,所以基本看不清她的样貌。
“你是?”刘默皱着眉问道。
那人影走近两步,身后升起一道翠绿的屏障,挡住了洞口以及部分亮光,这才露出了真实面貌。
身高大概比刘默低半头,年龄看上去和刘默相仿,颜色如绿叶般青翠的头发十分凌乱,末端编成了麻花辫搭在肩上,草色的一双眼睛半睁开着,留有轻度的黑眼圈,嘴唇淡粉而轻薄,全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纱制连衣长裙,肩部露出水嫩无痕的肌肤,上半身套了一件木色的布料马甲,脖子挂着一枚吊坠,上面镶着的宝石苍翠欲滴,熠熠生辉。她的手上拎着一筐柳条编成的篮子,粗略一看,里面是一些草之类的植物。
整体来看是一位清秀的年轻女生,只是样子比较慵懒,而且看上去没有精神,甚至可以说是萎靡,但和修德村那些村民的木然不同,这位女生更多是一种疲态,仿佛睡眠不足。女生看着刘默,懒洋洋地开口道:“你背部的伤要愈合还早呢,别乱动比较好。”
“什么?”刘默被血魔撕裂的伤口还在,说明他没去什么天堂,他活下来了,他还在这个世界。”
“我这是在哪里?你又是哪位?你是救了我吗?我还活着?”
“问题还真多呢。”女生走到一旁,坐在一座木墩上,木墩前是一张木制的桌子上摆着试管架,有许多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玻璃试管,旁边叠着一摞厚厚的老旧书籍,褐色的书皮已经掉色,污迹斑斑,桌上还有几个高矮大小不一的木杯,里面好像也盛着东西,在这座木墩旁还有另一座小一圈的木墩,上面摆着石臼,天平,滴管等器具,女生放下篮子,从中取出一把幽蓝色的小草,放入石臼里,慢慢捣碎。
“那个杯子尺寸不合适了,玻璃管也不够用了,嗯,哪天再去一趟吧......”女生一边做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喃喃自语道。
在这种魔幻异世界里能见到试管滴管这类东西让刘默着实很惊讶,他忍痛用胳膊支撑着侧起身,对女生说道:“那个,请问你到底是谁,因为我感觉你......不像人类。”这话不假,刘默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身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和那个血魔给他的感觉有点类似,硬要说的话,是魔物的感觉?
女生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理会刘默。
“呃,哈喽?你好?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刘默试探着问道。
女生不为所动,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手中的木碓。
正当刘默想继续搭话时,女生似乎受不了刘默的啰嗦,叹息一声,说道:“唉,老老实实躺着不好么,非要这么多话,不过我现在也蛮无聊的,告诉你好了,我不是人。”女生端起石臼,调整坐姿,面向刘默。
“这我知道,我想问的是,你是哪一族的,为什么又要救我呢?”刘默问道。
“德律阿得斯听过吗?你们人类通常喜欢称我们为......是树妖吗?还是树精?无所谓,大概是这意思吧。至于我为什么把你救回来......啊——”女生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是因为我正好缺一个人类的身体来做实验,嗯,像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