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沓传单，今天发完，不许扔垃圾桶里，我们会派人在旁边对你们进行监工，发完之后来这里领你们的工资，八十块。”
身穿西服的手机店老板将一沓沓传单分发给了这些出来兼职打工的大学生。
他们之中有的是为了学分，有的是为了社会实践报告，也有的只是单纯为了赚钱。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于老板来说，是最物超所值的低价劳动力。
而且雇佣大学生发传单可比雇佣那些老婆婆强多了。
想象一下，你走在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奶奶，老奶奶慈祥的对你笑着，同时把她手里的传单递给你，和，一个朝气蓬勃、穿着超短裙和黑色过膝袜的女大学生满脸不屑且极其不耐烦的将传单递给你——
你选哪个？
当然是女大学生啊！
短裙不短裙、黑丝不黑丝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就喜欢享受美少女那副嫌弃但又不得不为兄弟服务的态度。
老板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招的这批廉价劳动力基本上都是在校的女大学生。
吼吼，看着这些芳华正茂的女孩子们，就像是正午的太阳一般，火辣且充满热情。
但当老板发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愣住了——这个小太阳怎么好像是早上的？
眼前的女孩身高160左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一看就是涉世未深，而且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甚至可以用稚气未脱来形容。
“小妹妹，我们这里不招童工。”老板说。
五十岚已经快要崩溃了。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听到同样的话——我们不招童工。
怎么？长得幼稚怪我喽？！我可是活了四百多年的镜中神啊！！虽然对你们这种做生意的人来说镜中神不如财神有用，但好歹老娘我也是个神啊！尊重我一下好不好？！
“老、老板，我......我真的成年了。”五十岚无奈的解释。
是成年了，四百多年前就成年了！
“带身份证了吗？我看一眼。”老板十分谨慎，毕竟要是被举报雇佣童工，那他可就是血亏。
“没带......”
“那不好意思了小妹妹，我不能雇你，你换一家试试吧。”
正在五十岚和老板商榷的时候，其他几个拿到传单的人都已经走上大街开始发了起来。
五十岚咬着嘴唇，她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换下一家了，反正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老板，诚恳的说，“大叔，要不你看这样，你给他们八十块钱，给我四十就行，可以吗？”
老板一听这话，开始有些动摇了，他犯难地挠了挠鬓角，咂咂嘴，说，“行吧，不过你机灵点，要是有人问你多大了，你就说你刚满十八岁，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
“给，去发吧。”
五十岚接过那一沓子传单，兴致冲冲的离开了店里。
因为与现代社会脱节太久，并且自从被唤醒后也一直是凌戈宠着她，没让她做什么麻烦的事，所以五十岚对于这个社会的经验还严重不足。
导致她现在只能做一做发传单这样简单的工作。
而且还因为长得太幼稚被别人当成是未成年，在自愿砍掉一半工资的情况下她才能获得这样一份工作。
出门前凌戈跟她说，什么样的工作都可以，只要你付出劳动了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就足够了。
五十岚不是不懂事的姑娘，虽然平时大家都说她被凌戈惯坏了，可她也知道凌戈现在的难处。
他想给自己的几个镜中神一个好的相处环境，所以才出来租房子住，偶尔会带她们去游乐园。
五十岚不想把重担都压在凌戈一个人身上，所以昨晚才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凌戈出来打工。
然而事情好像出了些麻烦。
发传单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五十岚想得那么简单。
“那个...那个...请问你需要——”
“不需要。”
五十岚捧着一沓传单，抽出来一张想要递给路过的一个女孩，可那女孩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开了。
好，这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很正常，五十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你好，请...请问你需要——”
“别挡路——喂，张总，诶我马上到。”
“啊！”
五十岚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上班族蛮横地撞开，手里的传单散落了一地。
她想找那家伙理论，可那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步离开了。
没办法，她只好默默蹲下来将传单一张一张收好。
第二次，失败。
“你好，需要最新款——”
这一次，对方直接无视了五十岚。
她举着那张轻飘飘的传单，胳膊尴尬的悬停在半空，一阵微风吹过，将传单吹得发出哗哗的轻响。
五十岚抿着嘴唇，默默放下胳膊，她垂下眼帘，刚刚得到工作的那股激动瞬间荡然无存。
她看着那几个跟她一起来应聘这份兼职的大学生，她们手里的传单都发得很快，只有她手里还一张都没发出去。
五十岚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笨了......
“你好，可以给我一张传单吗？”
“啊！好，给你，这个是最新款的手机，我们店里——飞羽......是你啊。”
飞羽穿着一身休闲装，长长的头发束成了马尾搭在身后，还背着一个运动包。
她从五十岚手里接过传单，笑着说：“别灰心嘛，岚，慢慢来。”
五十岚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飞羽的这一身打扮，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哦一家健身房的老板说我身材很标准，问我懂不懂训练之类的东西，我一想，我都能把凌戈训练成腹肌男，那我当然懂了，他就让我去做兼职教练了。”
“哇好厉害啊。”五十岚羡慕的说，“但是我只能在这里发发传单......”
“这只是暂时的啊，岚，你肯定能找到适合你的兼职的。”
飞羽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五十岚，但这时她包里的老年机响起——自从凌戈上次被曦玥袭击但是联系不上飞羽后，他就花五十块钱淘了个老年机给了飞羽，贵的手机咱爷们儿也买不起啊！
“哦哦好的店长，我马上到。”飞羽挂断电话，说，“那我先走了啊，岚，你别急，慢慢来哦，加油！”
“嗯我会的，你也要加油。”
“走了！”
“路上小心。”
飞羽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五十岚又只剩下手里这一沓没发出去的传单陪着她了。
她深呼吸两次，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重新换上一副笑容去把手里的传单递向别人。
......
傍晚时分，凌戈离开了他的‘老板’家。
他的老板是一名初中生，最近数学成绩堪忧，想让凌戈给他辅导辅导。
家教这种兼职对于大学生来说还是很普遍的，虽然拿到的钱并没有专业辅导机构那么多，但好歹也算是一笔小收入了。
一节课一算钱，凌戈拿着刚刚到手的三百块寻思着买点什么。
要不......给飞羽换个好一点的老年机？
毕竟她现在的那个老年机才五十块钱，有时候连信号都收不到。
五十块钱能买到什么好玩意儿啊——你说是吧？从古董市场里买回来的镜中神。
一边想着，凌戈来到了手机店一条街，看看哪家的老年二手机便宜点。
不过老年机还没找到，他就遇到了正在发传单的五十岚。
“嚯，小丫头还真肯吃苦啊。”
南方的九月还是炎炎夏日，在外面发传单确实是一件辛苦活。
然而看着五十岚手里那还有厚厚一沓的传单，以及路人们对她不屑一顾的态度，凌戈确定，这小丫头今天肯定过得很不顺利。
“为了你下个月的游乐园，我就稍微帮你一下喽。”
那可是他的镜中神，他当然不忍心看着她吃那么多苦。
不过帮也不能帮得太过明显。
凌戈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他瞅准路边的一个高中生，上前攀谈道：“诶哥们儿，帮个小忙呗。”
“嗯？什么忙？”
“你看见那边发传单的那个小姑娘了吗？”
高中生眯眼一看，点点头，说，“看见了，怎么了？”
“那个是我妹妹，她今天第一天出来打工，传单发得有点慢，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过去领她两张传单呗。”
高中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谢谢啊兄弟。”
高中生点头致意后便上去找五十岚领了一份传单。
而凌戈这边则继续躲在这个五十岚注意不到的拐角处拉拢着其他路人。
“诶你好，请问能帮——”
“没空。”
好家伙，凌戈也吃了个闭门羹。
但也总比让五十岚一个人承受这些要强。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
“诶你好，那边的是我妹妹，你可以帮我在她那儿领一下传单？”
“你好你好——啊？我不是卖保险的，不是，你怎么骂人啊！”
“嗨，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啊，你有男朋友了？不是，我不是要——嗯？我怎么就普信男了？！”
“哦你好，能帮我领一下那边那个女孩的传单吗？哦好的谢谢谢谢。”
“......”
经过凌戈的暗中帮助以及五十岚自己的努力，她终于在天黑之前把传单都发了出去。
同时她也如愿以偿的领到了工资。
“八十？可是咱们说好的只给一半啊。”
“另外四十是给他的。”
“他？”
店长笑了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五十岚看向那边。
透过手机店里的落地窗，五十岚看到凌戈在手机店另一边的拐角处拉拢着那些路人。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跟那些路人打着招呼，一边指向五十岚刚刚发传单的位置。
有的人选择直接无视他，有的人甚至嫌弃地瞪他，可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幅笑容去试着说服下一个人。
“他......在这里多久了？”
“大概两个多小时了，一直在这么做，我看他诚心想帮你，就没打断他。”老板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五十岚愣了片刻后，冲出了手机店。
“凌戈！”
她在拐角处大喊。
凌戈的身子一顿，然后慢慢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我路过啊......”
晶莹滚烫的液体在五十岚的眼角打转，她捏着手里的八十块钱，义无反顾地扑到了凌戈怀里。
她死死抱着凌戈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说，“你就是个笨蛋，你就是个笨蛋！”
“好，好，我是笨蛋我是笨蛋，你别哭了哦。”
凌戈轻轻拍了拍五十岚的小脑袋，温柔地回应着。
“我......我才没有哭。”五十岚一边说一边抹了一把眼泪。
“行了，走吧，回家吃饭。”
“好。”
五十岚抽了抽鼻子，然后用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说，“这八十块钱给你。”
“给我干什么？”
“五十块是还你的，当初你花五十块把我从古董市场买回来，另外三十是谢谢你帮我的。”
凌戈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忍不住乐了出来，他伸手揉着五十岚肉嘟嘟的小脸，说，“岚，你未免有些可爱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