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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艾莉安·坎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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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

在大陆东方的某片森林里。

乡下领主,乔仑·坎贝尔男爵血流不止。

他本来是带着随从,跑来打猎的。可万万没想到,在森林里转悠了大半天,什么像样的猎物都没达到,却遇到了一位相当奇怪的女孩子。

这女孩看起来相当年幼,大概只有七八岁。瘦弱不堪的身体上,只披着几片破布条。她蓬头垢面,手脚并用地奔跑、跳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她拥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睛,澄澈、清亮,如同山间的泉水,或者灿烂的星空。

还有……

她的牙齿紧紧咬住了乔仑·坎贝尔男爵的手臂,完全不肯松开。

“老爷,这、这是魔物!您站着别动,我这就射死它!”附近的随从不安地咆哮着,开始弯弓搭箭。

然而,坎贝尔男爵却出声制止了他们:

“不要瞎紧张!……那啥,把我的午餐拿过来。”

“午餐?”随从有些摸不着头脑。

“叫你拿,你就拿,少废话!”

坎贝尔男爵年近五十,这辈子已经上过好几次战场,身上也留了不少伤疤。所以眼下这情况,对他来说只是小场面。

坎贝尔男爵仔细打量了女孩几眼,笑道:

“怎么,你肚子饿了么?不过我这老皮老肉可不好吃啊,难嚼的很。还有,孩子……你是人,不是野兽。是人,就该吃属于人的食物。”

说着,他抬起并没有被咬住的另一只手,从随从递过来的。

与其说是三明治,这其实更像一块甜点。面包之间夹的不是肉和蛋,而是甜甜的奶油,还有自家院子里长出来的草莓。

香甜诱人的气味扑面而来,挑逗着味蕾。

就连坎贝尔男爵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显然,那个野兽般的女孩从来没有闻过这种气味、也没吃过这种食物。她怔怔地看着那块三明治,松开了男爵的胳膊,然后,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拿去吃吧。”

坎贝尔男爵温和地递出了食物。

女孩谨慎地凝视着男爵的眼神,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她还是无法抵挡甜食的诱惑,猛地张嘴咬住那块三明治,转身跑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才开始大快朵颐。

坎贝尔男爵笑眯眯地望着她,伸手从篮子里拿出第二块三明治:

“吃完了吗?我这里还有。”

就这样,坎贝尔男爵在森林里捡到了一个狼孩。

他给这孩子起名叫艾莉安。

那是他已经死去的女儿的名字。

……

“我想-吃-甜点-”坎贝尔男爵指着桌上的蛋糕,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香-次-甜点!”艾莉安微皱着眉头,认真重复着,发音相当不标准。

没错,艾莉安正在学说话。

为了抚养这个孩子,坎贝尔男爵专门去了一趟王都的图书馆,查阅所有跟“狼孩”有关的资料。书上说,像艾莉安这种从小生活在森林里、跟野兽一起长大的孩子,已经不可能变回人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学会语言。

不过很显然,艾莉安跟其他案例都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足够聪明吧。

“我,我可以次了嘛?”艾莉安含着手指,眼巴巴望向桌上的蛋糕。

“吃吧。”坎贝尔男爵含笑拍了拍她的头。

于是,艾莉安兴奋地伸手抓住蛋糕,胡乱塞进嘴里。脸上沾满了奶油,完全没有吃相可言……距离使用刀叉,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几个月来,艾莉安确实变得越来越像人了。她已经学会一些简单的单词,也逐渐习惯了直立行走,甚至还学会了自己穿衣、洗漱。

不过有时候,她还是会显露出一些属于野兽的习性。

比如,大半夜蹲在屋顶,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出嗥叫。

又比如,在黎明时分溜进男爵的卧室,将抓来的蛇当做礼物放到他枕边,然后等待夸奖……

每当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坎贝尔男爵也会吓得半死。世界上的人大体可以分为两种:怕蛇的人,和怕蜘蛛的人。坎贝尔男爵无疑是前者。但是,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艾莉安的好意,所以每次都只好假装高兴地接受。

所以现在,他已经有好几双蛇皮长靴了。

坎贝尔男爵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坎贝尔先生,你兹不兹道‘洛恩’在哪里啊?”吃完蛋糕后,艾莉安忽然没来由地问道。

“洛恩?不知道……”坎贝尔男爵皱了皱眉头。这附近的村民,他大半都人士,不过从没听说过“洛恩”这号人物。

“我,梦到过他。我香去早他!”艾莉安继续说道。

“梦到过?”坎贝尔男爵颇感意外地扬起了眉毛,“这么说,他是你的心上人?啧,该不会是村里的哪个熊孩子吧……那啥,艾莉安,你年纪还小,不要被那些臭男孩的花言巧语迷惑啊!”

“不是村子里的人。”艾莉安摇了摇头,“我讨厌村子里的人。”

“怎么?”

“他们、他们说……”艾莉安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来,“他们索我是野兽,是魔物……还有人朝我丢石头……所以我……”

闻言,坎贝尔男爵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那,然后呢?你怎么了?”

“我、我咬了他们……”

艾莉安瑟缩着肩膀,完全就是一个自治犯错的孩子。

坎贝尔男爵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噗哈哈,干得好!咬就对了!”

接着,他掏出手帕,擦干净艾莉安那张沾满奶油的小脸,说道:“艾莉安,等会儿跟我一起出门,去村子里。”

“去做什么?”艾莉安有些不解。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住在我家,就相当于是我的女儿!哼,看他们以后谁还敢对你不客气!”

……

之后的三年间,艾莉安一直住在坎贝尔男爵的宅邸里。

她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也完全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从前在森林里生活的日子,逐渐变成了模糊的回忆……

偶尔,艾莉安还是会提起“洛恩”这个名字。她说,自己会在梦里见到他,在梦里呼唤他的名字……坎贝尔男爵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派人到处去打听“洛恩”这个名字,但始终一无所获。

这确实是一件怪事。

但除此之外,艾莉安就与普通的女孩无异了。

日子过得平淡,但是幸福。

坎贝尔男爵认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他甚至开始考虑,让艾莉安正式成为自己的养女、获得贵族身份,进而继承这片领土……

直到某一天。

一切都开始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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