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件事儿,”柒季想起此番前来的本来目的,便把那枚商团徽章掏出来,摊给弗里昂看,“你知道关于这个商团的信息不?不知道的话,你替我向其他人问问。”
“好、好……”弗里昂接过徽章,心里却开始打鼓。
他其实从昨天就开始时不时琢磨柒季的身份了。毕竟这么点年纪就能成为通灵武者,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弗里昂私底下也跟琳娜和艾欧探讨过,大家一致认为柒季大概率是哪个武者大家族的大小姐,抑或某个国家秘密机构的特派员。
至于这样的大人物为啥会到斯帝欧这么个边陲小城来,弗里昂猜测是为了执行某些秘密任务,或者受家族要求出来历练。
琳娜想的则没那么复杂,觉得她可能只能一个人跑出来玩玩而已,因为柒季的言行举止很悠然淡定,不像是有啥要务在身的样子。
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有一点是三人的共识:绝对不能和这位神秘的雪伦小姐对着干,她若是有什么要求,他们能办的就尽量办。
就算不能和她交上关系,也至少别得罪。
所以,三人在柒季面前都在刻意克制言行,没表露出打探她来历的意思。
现在倒好,她竟然直接自爆身份,而且还是个超出他们所有人预料的重磅炸弹。
“居然是那位……残阳呀,这可不得了啊……”
弗里昂没有怀疑,因为没有怀疑的必要。
一块石头砸死堪比正念巅峰的古革巨人,一道惊天动地的黑炎柱湮灭纯灵体异种沼妖……毫无疑问,她是一位魔斗士,并且是明面上最强的魔斗士。
实力就是最强铁证,就算她接下来矢口否认,说自己是胡扯的,那也得是。
平复下心绪,他的注意力回归当前。
“圣许德拉会?”仔细观察着掌中的徽章,他很快留意到刻有文字的那一面,“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稍等一下,我去问问领队,他或许知道。”
“去吧,我等你。”
弗里昂攥着徽章跑向人群,留下柒季和伦西、琳娜在一起。
“不好意思,小雪伦,我得去那边看一下,”琳娜望着不远处横陈的六具尸首,看起来很伤心,眼角微微泛红,“失陪了……”
柒季叹口气:“逝者已逝,节哀。”
对教会人员的问责不了了之,商队众人却也没气昏头追过去。他们清楚那些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教堂就在市中心杵着,还担心找不着人不成?
至于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整理现场、哀悼死者。
被沼妖袭击而死的成员共有六人,他们已经被从营地中抬出,摆放在平原上。
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伤痕,衣衫也整洁,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遭受攻击的痕迹,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他们体内的所有器官都彻底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是一具具慢慢冰冷的尸体。
有人在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用石头垒了个上小下大的迷你石塔,应该是这些人家乡的风俗。
死者的亲朋坐在他们身边,泣不成声。
浓郁的忧愁与哀戚弥散开来。
“这就是教堂的作风么?”柒季看着这一切,淡然地说道,“面对因为自己的失职造成的悲剧,第一反应就是逃避责任?”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直接原因就是教堂的术式失灵。不管教堂方面有多大苦衷,都不是就这么溜之大吉的理由。
敷衍的解释,完全不存在的补偿……这态度,已经恶劣到不可原谅的地步了。
“教会对异教徒的傲慢是根深蒂固的,任何教会都是这样。”伦西被这伤感的气氛感染,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再加上他们都是外国人,偏见就更甚了……唉,斯帝欧是边境城市,圣职人员的素质参差不齐,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作为圣堂教国人,看见自己国家的统治者们是这副德性,心里也不是滋味。
柒季呵呵笑几声:“真的只是因为傲慢和偏见么?”
伦西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知所以地看着她:“现如今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小柒季的意思是?”
“这样啊,”柒季没解释,转而问道:“那么,你想改变么?”
“改变?当然想啊,”伦西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情绪很低迷,“我向牧师大人和骑士们表示过意见,也向圣堂反馈过情况……他们口头上说‘会注意的’‘确实是我们的失职’,但相似的问题还是屡屡出现。”
柒季也跟着坐下来,盘着腿,幽幽道:“你觉得,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人群中有太多‘坏人’吧,”伦西望着天,说话有些犹豫, “任何群体多多少少都存在‘坏人’。不管是贵族、冒险者、平民,乃至圣职者,肯定有卑劣自私、残忍邪恶的人存在。”
“所以?”
伦西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位卑者作恶,影响的是自己以及身边的少数几个人;位尊者作恶,遭殃的可是成千上万的子民……可现实是,位高权重的人当中的‘坏人’,占比并不比普通人要低……这很可怕。”
“那么,为什么会有所谓的‘坏人’呢?”柒季追问道。
“或许是人性使然吧,”伦西有些不确定地说,“人类……不,任何智慧生命,内心中都存在劣根性,只是有的人能够运用道德和良知压制住,有的人却放纵自身的黑暗……”
“造成邪恶的原因是存在邪恶,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伦西感觉柒季的总结有哪里怪怪的,但又找不出到底哪出了问题,便皱眉盯着她:
“难道……不是么?”
“你不觉得这套说法头尾短路了吗?”柒季转头直视着她,“为什么会有邪恶?因为有人作恶;为什么有人作恶?因为存在邪恶——这根本就是在自我空转。”
“好像,的确是这样……”被柒季这么一说,伦西的思路也是被稍稍点通了,但她还是没彻底想明白: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柒季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坐着,黑褐色的双眸似水,深不可测。
“雪伦小姐,我们的领队来了。”不远处传来弗里昂的声音,“他说他知道些什么,想亲自为您阐述。”
跟在弗里昂身旁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就是这支商队的领导者:
“大人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