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来景城近七米的城墙虽然没什么大窟窿，但是有四个大门和外瓮城被投石车轰得稀烂。
天渐渐黑了下来，叛军退了下去。龙魈开始宴请诸位将军、军官。
龙军死伤大概两千五百来人，另外还有平民两万八千多人，却留下了近万具叛军的尸体。
这对于龙魈来说，是不得了的胜利。虽然从数目上看，他们占据地利却伤亡更重，但真正的主力部队却伤亡较小，而且从比例上看，叛军折损率比他们略高。
再说了，城内的平民不小的一部分是死在……龙军的刀下，龙魈还是没吃亏的。
“诸位！诸位！感谢诸位今天的拼死相搏！五万八千颗贼兵的头，五万八千枚金币！我的妈呀！天下哪儿来的这般轻快的生意。”
龙魈举起一碗掺了水的酒，敬了诸位排的上号的军官，随后大家吃了几口菜，便开始各忙各的。
今天的战斗可能结束了，但战争还在继续。他们需要准备粪水、石块和木头。还需要修补城门和城墙，焚烧尸体。
平民也在忙着，忙着活，忙着等死，忙着和家人享受可能是最后相聚。
所有人好像都在忙，只有一个老僧人很悠闲。他在城中收敛起无人认领的尸体，缓缓而平静地为他们诵经。
偶有夜巡的士兵，也难得的没有难为他，只是小声讨论两句，就走了。
次日，战事依旧惨烈的进行。
龙魈曾在昨夜想着出城袭营，但他趴在城头看了半夜，叛军营内竟是巡查不断，营火不止，龙魈不得不放弃。
现在龙魈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回走。好马都在兵丁手中，劣马都给传令兵和书记官骑去了。他只能老老实实步行。
正走着，看见略有消瘦的老僧正跪在一个肠子流了一地的尸体面前，借着月光，轻轻地把肠子塞回腹腔中。
他的衣服满是血污与补丁，领子上别了一根针，上面还有沾着血的粗线。
“怎么回事？”龙魈指着老僧问。
“这……”卫兵看了看跟着龙魈的兵丁，想让他们给一个答案。
一个南境出身或是长时间居在南境的士兵回答道：“大帅，南境有很多人信奉幻灵教，所以也有很多僧人……”
“我是问谁准许他在街上收丧。”
“……不知道。”
龙魈看了一眼士兵，没说什么，迈步走向老僧。
“法师，不脏吗？”
“怎么会不脏？还请贵人不要靠近，莫要熏到鼻子。”老僧对龙魈说着话，却没有看龙魈。
“人都死了，何必来帮他缝补呢？如果我记的没错，这些尸首都是要焚烧的。缝补与否，有什么关系吗？”
“体面一些，总是好的。”僧人将沾满血污的手合十，“无论是谁，都不会希望自己落得身首异处。”
“这样啊……我还以为身体残缺者进不了西方极乐呢。”
“……身体残缺进得了西方极乐，只是做不了法芙娜的贵族而已。”老僧抬头看了龙魈一眼，很平静的一眼。
龙魈把刀拔了出来，抵在老僧的脖子上，然后又收了回去。
“你说的……不过是事实，我没必要生气。”
这是法芙娜的一个潜规则。一般身体有残疾的贵族婴儿会在出生后就被秘密处理掉，对外宣称是死胎或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
像是赵无双这种，是等到好久之后才被发现的，大家都认识，残疾处也比较隐秘，倒也能活下来，但是还是比较少。
“倒也比这城里一波一波送上去送死的贱民要强。”龙魈朝着老僧人吐了口唾沫，只可惜落在地上的死者的脸上。
“死者为大。”老僧误以为龙魈在羞辱死者，轻声劝道。
“他死在城头，他是勇士。他死在城内，他是懦夫……至少此刻是如此。”
“这本就不是他的责任。他不是军士。”
龙魈看了看他，懒得再搭话，转身走了。
只听见身后的老僧好像接着说了句什么。龙魈不在乎。
他本就不大好的心情被这个老秃驴搅得一团糟。
走过几条街，他一脚踹在一间房子的门上，“把那些秃驴统统送上城墙！告诉他们，每个人每天都有三颗头的任务。少一颗头，我就吊死城里的十个小崽子……对了，再告诉他们，任务总数不会随着他们的减员而减少，劝他们别动歪心思。”
龙魈还想说什么，可他又闭了嘴。
“算了，当我放了个屁吧。”龙魈看着被他踹掉的门里一对面露惊慌的母女，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