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魈眼睁睁看着叛军一点点走过，走进山中。
又过了大概两个小时，龙魈听见一阵尖锐的声音。是窜天猴（信号弹）的声音。
跟在这颗信号弹之后的，还有大概十四五发信号弹。
这不仅仅是给龙军听的，也是给叛军听的。
龙魈站起身，拔掉身上的树枝，抽出腰间的横刀：“诸位，破贼建功的时候到了！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的对手是一群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弱病残！就拿他们的脑袋，为我们赢取后半生的荣华吧！”
……
山谷中，山头山的刚鲁达刚刚射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爽，特别爽。
他从来不知道射箭有这么爽。
他亲眼看着他射出的箭**一个大肚子小鬼的肚子里！
可惜老是射的话，手指头疼。
这其实是因为刚鲁达是弱智，所以用的是捏箭式，即用拇指与食指捏住箭尾。这是龙魈教的，但是龙魈的指力大，刚鲁达远远赶不上。
当然，这只是闲话。
叛军很快就在山头上并不连续的箭雨射的找不着北。随后看上去凶悍可怖的半兽人冲下山。
叛军慌乱了。起事以来的诸事不顺使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开始崩溃，开始往山口逃跑。
……然后他们就碰上了两面夹击的正规龙军。
他们与半兽人不同。他们长得与人族没太大区别。他们没有奇怪的体味和满是黄牙的大嘴。手里拿的不是破烂的短矛短剑，身上穿的也不是松松垮垮的轻甲。
龙魈没有参与战斗。他爬上了一处高高的石头，看着一边倒的屠杀，看着还算强壮的士兵杀戮着饥饿的平民……前平民。
他有了些负罪感。但这没什么。他不是第一次有负罪感。他干的腌臜龌龊事多了，要是老是想着他有罪，那他早就自挂东南枝去了。
战斗一直持续了近一半个小时，叛军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但龙军依旧毫不留情地砍杀了他们。
龙魈也曾想过喝止他们，但是他没有。龙军的粮草也不多了。还得分脑袋给代省部队。杀得的少了，他的部队、代省的部队都不开心。
他是军人，军人的利益……至少在这场平叛中，军人的利益与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所以他没立场去喝止……
“够啦！够啦！”龙魈突然站了起来，“所跌奴！（半兽人语：停下！）”
他想跑下去，却不小心踩了个空。他滚了下去，撞到一个树上，才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大多数人都没听见龙魈喊的什么，倒是周围的少数人在看着龙魈。
主帅身边的人是有义务为主帅喊话的。也就是说，只要龙魈再来一句话，他们就可以喝止前方杀敌的军队。
但是龙魈站了起来，看了看前方的部队……他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我累了。扶我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战斗很快……也可能很慢就结束了。龙魈坐在一个马扎上，没在意时间。
在刚开始，喊杀声还清晰时，他还想，是不是他应该去阻止。但是渐渐地，喊杀声小了，战场慢慢离他远了。他又安慰自己道，叛军，死不足惜。
再等到喊杀声听不见了，他又自言自语道：“我杀的人多了，害死的人多了，多几个又有何妨。”
等到天渐渐暗了，莱葛伯爵才出现。
他一见龙魈面，就贺喜道“大捷大捷”。
龙魈这时已经很累了。他挥挥手让莱葛边伯焚烧尸体、收敛战死的将士。自己带着小部分骑兵跑回了孤重城。
顺带提一下，孤重城是法芙娜境内少有的扶桑风的城池。它没有高高的城墙，像是依山而建的不规则的圆台体。
反正龙魈是觉得很新鲜。
据说这座城最早的主人是一位留唐做官扶桑人。唐皇帝把这一片地区封给了他。
这座城至今还保留着很……可能是扶桑风的装饰，至少很异域风情，龙魈没见过。
所以龙魈决定今晚就住在城中那座名为天休卡的的城堡里。
别的不说，光是这异域风情的房子就足以冲淡他的哀伤。可惜他找到的扶桑刀已经锈蚀的拔不出来了。
虽然隔得不远，但是法芙娜境内的扶桑物件不是很多。龙魈也很少看到过。
“我曾到过扶桑。这里的装饰装潢应该是匠人臆造的。”
突然响在耳边的话，吓得龙魈连忙拔出剑转过身，将剑护在胸前。
身前大概五十步，是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上漆的木盒。
“你是那个……南部导师……你好像没和我自我介绍。”龙魈收回剑。
“我自我介绍过了。您可以称我为阿布杜·阿尔·买买提。”买买提双手捧上漆盒，“这是您要的昆山伯爵的头颅，请您检查。”
买买提打开漆盒，里面是大块大块的冰和其中被良好保存的头颅。旁边还有一根留影石。这东西可以在专业仪器的解读下构建出幻象。
龙魈看了看漆盒里的头颅……不认识呀。法芙娜宗室不知多少，他怎么可能都记住。
“……这里还有一张老照片，是昆山伯爵一家。”买买提递过一张老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剃地像刚出狱的寸头的满身文身的男人。看上去就是昆山伯爵，只是更年轻一点。
“呀，真是他。”龙魈一接照片就认出来了，“你别看他长得凶，当年差点当街让人砍死。”
龙魈又看了看盒里的脑袋，问买买提：“你是不是觉得我连本家都杀，无情无义？”
买买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们是吃杀人这碗饭的，无所谓。”
“他一家都没本事。从名义上公爵一直降到伯爵……这个伯爵还是看在本家的面子上给的。整一个废物，他也配和我算本家……啧，他倒和我算不得本家。他爹是个入赘的。我们俩纹章都不一样。”
买买提没有回应。
龙魈耸了一下肩，“你们做刺客的，应该也接刺探消息的活儿吧。”
“不接，但可以为您开设特例。”买买提从衣服里掏出一卷纸，“这是一部分。”
龙魈看了买买提一眼。
“我们在情报贩子那里打听过您。”买买提接着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了解是合作的基石。”龙魈拿起那卷纸，打开，“也是对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