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运输线遭受到攻击后,黑泷泽的压力骤增,再次下达命令,加强军队的推进速度。
进攻南疆以来,初期还算顺利,随着时日增加,士兵们已经有些水土不服的症状了,如果补给线被切断,那对他的这支军队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让他更加烦躁的是,一些军官搞起了小团体,居然向他建议撤军,现在撤军回去必定会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南疆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茈兮流等人又虎视眈眈,没有足够高的军功太子殿下那里也不好做。
这个小团体中还有黑家本家的人,这更是让他脸面无光,他所做的事情可是千秋大业,若能够一举荡平南疆,那帝国的版图就会得到极大的扩张,仅以开拓领土而言,他的功绩甚至可以盖过姬易。
在地位与权利上,他已经是位极人臣了,然而他的列王身份不过是受家族庇佑所得,随时会有取代着他的人,所以他想要建立属于自已的名望,那他就是名符其实的列王了。
他朝思暮想的名望,却是被王冰燃轻易的取得,寒流行动的胜利不过是姬易的安排,换成他上说不定会做得更好,他们这些列王为姬易效劳多年,最终居然还抵不过一个平民王。
越是深入权利中心,他越是明白自已的可有可无,他只是皇帝与黑家之间的传话小厮,他想要挣脱,想要成为真正的大人物,得知姬易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就开始谋划了,让女儿与姬无常订婚来获得无上的地位。
姬无常越是无能,他越是有展示自我的空间,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姬无常有什么才能,是否有帝王之资。
结果,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始皇帝长孙后裔,他很清楚,姬易是故意扶持着这位异姓王,好分化列王,转移列王的视线,姬易死后,赤夏帝国已经是尾大不掉了,看似添王冰燃一个不少,其实,这恰恰使得权利得以平衡。
一个弱的国君想要统治一个强大的政体,只有一个出路,那就是让群臣各自攻伐,形成平衡之势,而君王则从中获取渔利,直至帝位稳固,便可以宏图天下。
之前,他目睹姬无常囚禁列王之时,就有所感觉了,他与姬无常看似紧密的关系,实则薄弱的可怜,姬无常随时都会甩下他这个包袱,寻找替代者。
这场战争,他并不是为了姬无常,而是为了自已,顶着巨大的压力,来打通名望之路,随后他便可以权倾朝野了!
他绝对不会让这场战争就么戛然而止,对姬无常来说或许已经够了,对他来说则远远不够!
【惑乱军心者——斩!】
对于那些提出异议的人和团体,他毫不犹豫地就地处斩,哪怕是来自黑家的人,也不会例外!
处决了一批人后,耳边总算清静了不少,现在他便可以考虑如何加速取得南疆了,随着深入,南疆丰沛甚至泛滥的水泽地带给他的行军带来了许多麻烦,如果就地建造战船,无疑会浪费许多时间,加上南疆水兵在水泽地带占据地利之便,会让他寸步难行,最重要的是水泽地区多毒虫瘴气,行动起来没有陆地来得方便。
所以,他选择从西南山脉绕行,看似绕了一圈,其实更快,在陆路上他的军队便可以摧枯拉朽之势取下整个南疆,距离收复整个南疆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前功尽弃!
*
“殿下,殿下,好消息,好消息……”
一大早,桑蓼花粟便将王冰燃从睡梦中吵醒了。
“看来事情如我们预料般的顺利进行着,是时候收网了,立即联络上欋慈柔,同时向乌百镒和茈兮流发信,让他们火速来见我。”
王冰燃昨夜被芙莲黑蕖折腾到很晚才睡,但看到桑蓼花粟之后,立即不困了,可以说是精神抖擞。
“情哥哥……再睡会儿嘛……”
从被子里面爬出来的芙莲黑蕖揉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你睡吧,我要准备穿戴了。”
王冰燃这两天一直在和芙莲黑蕖玩各种游戏,打牌之类的,他支持阿依白山成为女王,让她很不高兴,所以只能安抚安抚了,好在这个家伙很吃这一套。
这几天的相处更让他明白芙莲黑蕖不是做女王的料,典型的花痴少女,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啥也是不说了,还毫不顾虑地钻他的被窝。
“要亲亲……”
芙莲黑蕖嘟着小嘴,双手抱着王冰燃的腰不肯松手。
“好,亲亲。”
王冰燃在芙莲黑蕖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将她按回了被窝,要不是过去一直和阿丽莎睡在一起,他肯定会羞涩的。
“殿下好福气啊,我月黎的两位圣女对你都是百依百顺。”
桑蓼花粟微笑着摇摇头,王冰燃还是赶紧把这个**带走吧,留在月黎帮不到一点忙。
“哎,真是福气就好了……”
王冰燃想着如何跟阿丽莎汇报工作,只觉得一阵肚痛,这阿丽莎这么久不现身,是不是生气了啊。
“悄悄问一句,有没有……”
桑蓼花粟双手叠在一起,大拇指相互碰撞。
“没有,我只是把她当妹妹养了,这家伙也清纯的不行,以为抱着就是一切了,目前就这样吧。”
王冰燃摇头,芙莲黑蕖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活得特别的简单。
自从那天唱歌后,她就以歌姬为目标了,和在地球上看的那些偶像动漫中的少女差不多,想象着歌声也能够拯救世界什么的。
或许对她来说,这正是配得上他的理由吧,她将会在这条天真的道路上努力到底。
在这个战乱的世界中,这或许有些不够现实,可是天真的人是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的,他们能够轻易地进入人心深处,即使不喜欢,也不会讨厌。
“也许,这才是幸福的真谛。”
桑蓼花粟也知道芙莲黑蕖想要成为世界第一歌姬的目标,毕竟她这些天天在人群中歌唱,确实唱的很动听,也很感动,哪怕是她这种人也能够感动的出来。
不能够说芙莲黑蕖的天真是错的,她所选择的道路是未曾被证明过的,如果能够被证明成功,这个世界或许会变得更好。
“谁说不是呢,不是谁都可以这样洒脱的。”
王冰燃笑着点头。
“我觉得这算是物以类聚,您也是如此的,道不同终点却是一样的,这才是她喜欢你的真正的原因,破开世俗的坚冰,追求理想的世界,殿下的存在是人类之幸。”
桑蓼花粟并不是恭维,她觉得王冰燃是有着机会拿下整个南疆的,假如这场事件是赤夏演的一场戏,那么南疆便可以被轻而易举的拿下,他们这些人被卖了甚至会帮对方数钱,助其为虐。
“别把我想象的太好,我是不能够与芙莲相提并论的,和她在一起我会感到羞愧,无论我怀抱着多么崇高的理想,我依然漠视了许多人的生离死别,以这场事件而论,我在一开始就预料到一切,但依然为了结果而铁石心肠。”
王冰燃并不想接受这样的称颂,他的决定致使多少人牺牲,他是有着觉悟的。
“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您将牺牲限制在了很少的范围内,而且保全了南疆,维护了地区的和平。”
桑蓼花粟想不到王冰燃有什么可自责的地方,他所做的事情堪称无私。
“不,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圣人和火种,有的只是血腥与残酷,只是多与少而已,我们不能够在事后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无论多么伟大的事业也造成了必然的牺牲,或许牺牲数量相比事业的成就而言不值一提,可这就是人的自我宽慰。
刽子手就是刽子手,好心的刽子手反而更讽刺。
我是被迫走上这条道路的,我追求的确实不是凡欲的权利地位,但我亦有追求,为了这个追求我改变了世界和时代,那我便不能够称之为圣,这份理想或许美好,可它美好或残酷只是看起来如此。”
王冰燃摇头解释道。
“那我就不理解了。”
桑蓼花粟糊涂了,既然如此,干脆放弃一切,隐居不是很好么。
“述说这一切,我只是告诉你,我哪怕身负罪恶也要完成理想,我只是不断地提醒自已,任何时候都不能够用冠冕堂皇的正义或者神圣之人来标榜自已,我不是邪恶但也绝非圣洁。
我很清楚自已的目标和人生,无论如何我都要达成我的正确。”
王冰燃只是要诚实地面对自已的欲望,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受到任何外来影响,只是他想要这么做而已,既然如此,就没有人可以阻挡他击败他。
“我似乎能够理解了,您做的事情对我们月黎还有南疆或者是赤夏来说是好的,但是在您心中并非如此,您只是为了达成已愿选择了这么做,所以不需要任何的感谢与称颂。
确实,火种、先知、贤者、圣人、圣女、神明……这些称号都是虚伪的,但是,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和您一样清晰地洞察事物的本质,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他们需要所谓的火种来引导未来。
我知道您要表达什么,没有火种,人们也可以自发地集结在一起为了某个目标努力,火种只是比较强大的人,而被赋予了火种的称号,火种没有资格决定人们的命运,也没有资格受人称颂。
少数人决定多数人的命运,本身就是一种奴役,相对于肉体上的奴役来说,精神奴役更难以被发觉,很多人至死都没有明白自已的一生就是被奴役的历史。
可惜的是,所有生物,世间的一切,都有着天生的奴性,弱小者会本能地向强大者屈服,除非逃离现实,前往虚幻。”
桑蓼花粟自已的人生就是被奴役着度过的,她被迫失去了平凡的生活,作为暗杀者而活,现在的她已经无法脱离暗杀者这个职业了,终身要为月黎服务,她不可能否认自已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构成了她这个人。
她摆脱了奴役者,成为了月黎的暗杀女王,可是,她没有摆脱彻底的奴役,她是月黎的暗杀者,将永远为月黎而活。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的野心比任何人都要猖獗,因为我要创造一个我认为正确的世界!
走吧,让我们继续前往‘我的未来’!”
王冰燃嘴角抿起,他确实对帝王什么的没有任何野心,因为这些在他眼中太渺小了,哪怕是神明也如此,他既然走在这条路上,那就要创造一个自已能够理解的世界。
可以说,他的目标是……创世之人!
“是——!”
桑蓼花粟被王冰燃绕了一圈,才真正的明白,这个少年正在觉醒的是什么,与其说他把自已看得普通平凡,不如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帝王也好,神明也罢,全部在他的眼都和尘埃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才对世俗的权力提不起半点的兴趣,更没有意愿成为圣人!
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王冰燃不追求世俗中的一切,那他追求的就是凌驾于世俗的变革。
这个瞬间,她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有多么的可怕。
不想受世界的奴役,那就只有……奴役整个世界,改变这个世界。
他在利用世俗的正义,来达成正确,不求取世俗一切的他,成为了世人所追捧的对象,而他利用被世人编造出来的正义,完成正确的改革,革新世界的未来!
这样的人,的确是不受奴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