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破开八儿岭的黑暗时，黑百川手提着黑泷泽的首级走上了最高的山丘，沿途的士兵，纷纷给他让开了道路。
山丘上搭讪着一个军帐，包围着黑泷泽军的火墙，正是从中延伸而出的。
随着黑百川的靠近，火墙也逐渐熄灭，几道人影从军帐中走了出来。
“……百川兄！”
王冰燃怔怔地看着而无表情的黑百川，心中难受至极，不是因为他的不请自来，而是哀怜这位好朋友体验了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悲痛。
“冰之王殿下，我代替黑家斩杀了这个叛国之贼，这里是他亲手所书写的认罪书，请你过目吧！”
黑百川将父亲的头颅扔在了地上，面对着王冰燃跪下了双膝，双手奉上墨迹尚未干涸的绢书。
“百川兄……你起来，你不要这样……”
王冰燃连忙双手扶上了跪下的黑百川。
“殿下，请受书！”
黑百川冷漠地强调道。
“如果我知道这会让我失去一个好朋友，我……”
王冰燃忽然发觉，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是我不配，殿下，请受书！！”
黑百川将额头抵到了地面上，仍然高举双手。
“我们还是朋友么，百川……不必回答我，我知道，是我将你逼到了这份地步，你或许会觉得我虚伪吧，明明是好朋友却不肯告诉你这一切的后果，明明知道你可能会走上这一步，我却视而不见，哪怕是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是我不配啊，百川！”
王冰燃后退一步，跌在地上，手掌抓着脸颊，掩饰着落泪。
他现在还只是前进了一小步而已，就失去了一个朋友，一直走下去，他会不会失去一切呢？
难怪阿丽莎想要和他分别，他和阿丽莎的事情早晚会泄露，那时候，所有的人类将会怎么看待他呢？
想要拥有什么，便会注定要失去什么，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件真相有多么残酷。
或许黑百川不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但是，哪里有那么多可以两肋插刀的死党呢，黑百川曾经为了他和灰西伦对立过，寒流行动中脱离家族和他走在一起，这已经称得上朋友了。
黑百川是没有办法了，死的是他的父亲，他的家庭也会因此遭受重创，他的仕途亦会受到影响，到这份地步，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黑百川败给了现实或许是没错，他背叛了朋友也是事实，可这并不能够否认他的过去。
“冰之王殿下，请受书，免除这百万将士的罪名，还他们一个清白，让他们回家吧！”
黑百川大声说道，近乎于咆哮。
“清白？呵呵，你跟我说清白！你私自潜入，哪怕有黑家的任命，也是犯下了大罪，来人，将黑百川给我关押起来，择日审讯！
黑泷泽已死，但本王认为这份所谓的认罪绢书很有可能是伪造出来的！
何况太子殿下已经认定他们为叛军，想凭借这一纸绢书就证明清白，岂不是将这帝国法律被视为儿戏？
白之王可在！”
王冰燃冷笑，他悲痛是因为失去了一位朋友，但现在的黑百川已经不是他的朋友了，太子姬无常想要将一切撇清，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吧？
“本王在！”
白展英凌晨时分才到，他也没有想到黑百川会在这个时刻出现，毫无疑问，太子想将叛军的事情和自已撇清。
“黑泷泽死的太过简单了，他作为赤夏史上第一位叛国之王，理应在帝国臣民目视下受凌迟之刑，我看是他畏罪自裁，甚至苟且到不敢自已下手，让自已的儿子来执刑，真是令人可耻！
这绢书我认定是伪造了。
白之王殿下，请你照常，宣读赤夏代理皇帝姬无常太子殿下的圣旨，以对南疆无数死伤的民众做出一个交代。
宣读过后，受降者必须接受由我、白之王、茈兮流将军、乌百镒将军、缁道韵将军组建的临时军事审判委员会的调查，并由南疆各部族组成陪审团，现场亲自审判所有的受降士兵，他们是自发性地叛乱，还是被迫，是故意杀戮南疆民众还是被迫，需要公明公开的裁决！
本王与太子殿下，要通过这场审判来警示后人！”
王冰燃不管姬无常会耍什么心眼，在他这里都没有用，他已经不是一个无知少年了。
“……审判？”
白展英没有想到王冰燃会对这百万大军逐个审判，不说这工作量有多么大，就说这细致的程度，如果这件事情落实了，今后军队行动就会变得投鼠忌器，无论兵权是否在姬无常的手中，他们都要考虑王冰燃的心情，毕竟王冰燃才是先帝唯一任命的托国之人。
“是的，我认为那些杀戮过多的人再怎么狡辩也是有罪的，虽不及黑泷泽，但也是无视王法，在我这位由先帝所任命的全国兵权总督尚未下达任命就私自作战，已经是触犯了帝国律法！
有罪的士兵，为显示帝国法律的崇高无上，三代之内不允许有人做官从军，九族之内，触犯任何法律，刑罚加倍，没收所有财产，剥夺所有军功，不允许在任何高级场所消费！
无罪的士兵，虽是被迫参与其中，但因为知情不报，需要为南疆受损的部族无偿服务三个月，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而所有将军，一律认定有罪，普通士兵看不清事实，他们这些人出身高贵，不仅懂得识文断字，还拥有卓越的才能，接受帝国良好的教育与培养，却在关键时刻不辩是非，不明黑白，简直是罪大恶极！
这些将军，就由太子殿下亲自定罪，我想太子殿下一定会做出英明的判决，否则就是寒天下人之心！”
王冰燃咬牙切齿的说道，姬无常不是想搞事么，不是想把脏水全泼给别人么，好，他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反噬。
想要兵权还不想得罪人，真是想象的太美了，安排一个黑百川就想解决一切的问题，是把谁当傻子啊。
“冰之王……这其中有皇族……”
白展英慎重地询问，这百万叛军中有一半是皇族军队啊。
“皇族？罪加一等！身为皇族，不思进取，先帝要是在世都能够被他们活活气死！
所有皇族士兵剥夺皇家户籍，贬为庶民，皇族将军，由太子殿下亲自处理，皇族作为万民表率，我想太子殿下一定会妥善处理皇族名誉，否则姬氏以何执掌天下？”
王冰燃打的就是皇族，姬无常如果不杀这些人，那就有好戏看了。
“……本王……明白……”
白展英不禁感叹，姬无常为了这个兵权，要失去多少东西，姬氏的权威会在这场事件后受到极大的损伤，只能说所有人太小看王冰燃的手段了。
“殿下，臣有罪，是臣疏忽，让黑百川潜入了……”
茈兮流向王冰燃请罪道，他没想到黑百川是别有用心，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搅局者，本来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姬无常还要再搞一回事，显然是把王冰燃惹毛了。
“你确实有罪，念你有功在身，功过相抵！”
王冰燃冰冷地打量了茈兮流一眼，便移过了目光。
“是……”
茈兮流如释重负，这样也好，他的职位已经到顶了，不好封赏什么，只是这件事情要引以为戒，他这个大将军还做不到公私分明，那士兵们以何为榜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