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夜色深邃。
苏夏送的玉桂狗玩偶上，再一次沾满了眼泪。
眼前一片昏暗，只有纱窗外的高楼大厦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房间里实在是太过寂静，连楼底下的车声都听不到。
脑海里不断冒出过去的画面，一遍遍地反刍那些曾经遭遇过的痛苦与折磨。
像是一只黑暗无形的大手，将身体牢牢抓住，不断地拖进记忆的深渊。
只有怀抱中的玩偶，以及平时肌肤接触时残留的余温，能带来少许抵挡的力气。
这种身体被撕裂成两半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虽然也有简便的解决方法。
吃一片，两片，或者三片镇静剂，静静地等着药效发作，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但是，身体难受得就连伸手去拿镇静剂都做不到。
只能无助地蜷缩成一小团，蜷缩到毛毯的深处，想象着自己躺在某人的怀抱当中。
然而，那某人的形象，也分裂成两个虚影，一个触不可及，一个捉摸不定。
为什么自己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
还是说，只要有谁对自己温柔以待，无条件地接受自己，以及身上的所有缺陷，那么自己就会死心塌地地爱上对方？
不，至少还得长得好看才行。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
好想精神状态好起来，像一个正常女孩子一样，恋爱，上床，享受生活。
这样自己就不会被诗雨姐姐当成病人看待了，也不会被苏夏当成小朋友来照顾。
哪怕是把银行卡里残留的天文数字余额作为交换，都是值得的。
算了，不想了。
明天凶几个客人发泄一下吧，反正那些客人最好这一口了。
想要嘴巴里有点甜味，想要糖分。
糖分糖分糖分糖分糖分。
莉莉丝从床上挣扎起身，摸到床边的手机，想给门卫发条信息，让门卫从楼下便利店给自己带一罐可乐上来。
这是为了防止那群家伙找上门的安全措施之一。
每个月给几位值班的保安一人五百块钱当跑腿费，就能让他们帮忙把各种快递、外卖带上楼，或是去附近的商场买点东西。
只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换取极大的方便。
“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知道了吗，不要整天像小朋友一样。”
苏夏的话语闪过莉莉丝的脑海。
算了。
下楼吹吹冷风，把脑子里的奇怪想法全部吹掉，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把小刀和电棍都藏好在睡裙里，莉莉丝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让自己可以踏出这栋高档公寓。
初秋凌晨两点的珠江市，街道上已经刮起了阵阵凉风，吹得莉莉丝瑟瑟发抖。
便利店的冰柜琳琅满目。
但是大部分东西都让莉莉丝大失所望。
零糖分零卡路里的饮料，不知何时变成了主流。
不管是阿斯巴甜还是赤藓糖醇，这些代糖调制出来的饮料，喝起来都有一股严重的假甜味，一点快乐都得不到。
所以，还是可乐最好了。
最纯粹的糖分，最纯粹的快乐。
莉莉丝拿起两罐可乐，放到前台，低头结账。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檐帽的男子，神色匆忙地进到便利店当中，和店员攀谈起来。
“抱歉，打扰一下，我是从外地来的，我的亲姐姐走丢了，可能是被拐卖了，家里人急着到处找，有网友说她在这里附近出现过，想请你帮忙看看，之前一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她。”
男子掏出手机，从相册里挑选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店员。
“这里都是珠江市市中心，要是被拐卖，也不会被拐卖到这里来吧。”店员扫了一眼照片，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也、也有可能是和人网恋被骗了。”男子慌忙改口道。
“那怎么不报警呢？”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前段时间去找警察，警察说她成年了，所以也没管。”
“没有，没见过。”店员一脸不耐烦，“我都是上夜班的，谁也记不住，你要不白天再来问吧。”
男子无奈地拿了两包烟，结账离去。
而同样停留在收银台前的莉莉丝，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那男子手上的照片，赫然是莉莉丝本人！
当年还在魔都居住时，在别墅里拍下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长着一头柔顺的黑发，眼睛是单眼皮，俨然一副温柔知性的模样。
然而，莉莉丝如今的模样，却是一头金色的卷发，外加一对双眼皮，与照片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改变发型，外加医美手术，就能让一个人彻底改头换面。
“哼，什么亲姐姐，呸，恶心，谁要和你们这群恶心的家伙有血缘关系啊！”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以后，莉莉丝慢慢平静下来。
自己已经在这间公寓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虽然已经在努力避免信息泄露，但不管是网购还是外卖，都会留下对应的后台记录；而这些大公寓的房屋租赁合同的数据，也随随便便就能扒到；还有医院的门诊挂号记录，以及某些软件不小心打开的手机定位，全都是可能的信息泄漏源。
所以那群恶心的家伙找上门来，也是必然会出现的状况。
虽然很想哭泣，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哭泣的余地。
莉莉丝飞奔回公寓当中，打开装满了个人文件的铁盒子，掏出了最底层的一张黑白照片。
那是一张绝美动人的少数民族女性的脸蛋。
“莉莉丝应该换个城市继续躲起来吗？”
“如果这样的话，莉莉丝就再也见不到诗雨姐姐和苏夏了。”
“明明才提出来，大家可以三个人在一起，结果反而是莉莉丝要一个人先离开了。”
“莉莉丝不想和大家分开。”
“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抢走妈妈留给莉莉丝的遗产了吧。”
“妈妈，莉莉丝该怎么办才好呢？”
尽管很想像成熟的大人那样，抽丝剥茧，在重重的迷雾当中，寻找出一条合适的出路。
但不管怎么动脑筋，莉莉丝的脑海中都只有一团乱麻。
最终，莉莉丝的身体重新瘫倒在床上。
被褥上留下一滩滩清晰可见的泪痕。
散发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发送出去的信息。
“诗雨姐姐，本大小姐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这个星期可能没法来上班了，下个星期应该也是，之后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好，就让苏夏好好帮一帮店里的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