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感到自己就像一株烈风中的苇草般随时都可能倒下身子,饥饿、劳累让身体原本健硕的他此刻显得弱不禁风。更要命的是,这是一场孤独的行程,对于人来说,在荒郊野外独自漂泊会大大增加疲劳感。然而就在此刻,耳边传来了与单调、贫乏的自然声完全不同的音调,节奏有序而富有情感——语言,人的语言!旅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他整了整衣冠,向那个方向加速前进。
随着距离的缩减,声音也越来越大。他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儿就是一个人员聚集区,这让长时间一人在野外途步的他看到了希望,终于可以有个安稳场所休息了。慢慢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大木门,随后则是五花八门的屋顶。那是一座小镇!
等到了小镇门口,旅人方才注意到门上有一行字——灰鸦镇,这个名字十分眼熟,他立即从行囊里抽出地图翻阅,如他所料,这正是他地图航程规划中的第一个途经地点。没想到地图上不到半指的距离自己竟走了一周的时间,这么一算要到北方的目的地恐怕没个一年是不可能了,毕竟自己现在还只是在大陆的西南角。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迈开了步子。总之先休息一下,让这快要散架的身体重新焕发活力再说。然而这时一个现实的问题又摆在了他面前,口袋里只有几个铜板了,也许在自己来之前生活的那个村子算得上一笔钱,但到了这样一个商业集镇,可能就没多少购买力了。但身体已容不得他多想,咕咕直叫的肚子更是让他不得不朝最近的一家旅舍走去。
等坐下后,旅人端详着旅舍的价目表,虽然还称不上那么绝望,但也足以令他手头吃紧。算上住宿,即便是最便宜的客房也要上三个铜板,那么自己就还剩三个。万一还要去买点别的生活用品的话就最多只能再消费一个铜板了。这么一来,食物肯定就不会是什么鲜肥滋味了,甚至还可能更糟!果然,遍观所有价目,只有黑面包加一杯黑麦酒的组合最为划算,量足也刚好是一个铜板的价。“黑面包这种东西据说晒干后硬到可以当武器用”旅人一边想着一边把单子交了上去。看到他的点单后,店员都似乎对他另有看法,这让他颇有不爽。
“我再穷好歹也算是顾客啊!这什么态度。”
旅人一边想着一边用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等下吃完就去睡觉,把不快的事都忘掉……
就再他渐入佳境快要失去意识时,一个清脆又可爱的声音把他从昏睡中拉了回来。
“这位客人,抱歉打扰您休息,您的餐到了……”
旅人睁眼一看,面前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果然这家不良店铺还雇用童工来赚钱!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个小姑娘和周围的一切都毫不搭调。与旅舍里大呼小叫雷厉风行的其他店员完全不像是一类人,她的皮肤相对于周围的其他人更显得白皙,四肢纤细,简单的头巾下露出几束淡金色丝绸般的头发。放在这群人中感觉特别显眼,与众不同。
“莫非这么好的孩子在这放几年就会变成那般模样?”旅人看着那一个个毫无美感的过客,心中一阵惶恐,这社会到底是吃人的。
“那个,这位客人,您老盯着我看,我有点怕耶……”少女怯生生地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想事去了……”旅人赶紧赔笑道,明明自己才是顾客,却在服务员面前摆出一副怂态。
“嗯…这是您的餐…”少女将盘子放在他面前,上面是一只体积硕大的黑面包和一个黑得让人猜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做的握把大杯,杯中是浑浊的酒水。
“哦!谢谢!”饿不急的旅人抓起就吃,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看到他这样,送餐的少女也禁不住捂嘴笑了,但很快又止住,一脸惶恐地看着他,似乎害怕他因此而不悦。她的这种表情看起来很是可爱。
“没关系,你想…笑就…笑吧…”旅人觉得完全没必要对小孩子那么严苛,况且自己那副模样想必是有些不雅。
“不好意思,影响您用餐了!但是,请问还能再占用您一点时间吗?”少女拿出一个牛皮封面的本子问道。
“可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旅人爽快回应道。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这样我们店主就能知道店里有哪些人了。”
“范剑.亚拉贡”旅人放下并不怎么可口的面包道。
“嗯,亚拉贡先生……”少女用手指在本子上画了几下,微微的光晕掠过纸面。
旅人注意到了这点,更是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于是也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朋友!”
少女愣了一下,之后又马上恢复了笑容。
“确实在问别人名字时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才是礼貌的呢!我叫桃乐丝.辛达。”
“这个名字…”范剑皱了皱眉,他从小听村里的长辈们说维拉(创世神,昆雅语)们在创造人类之前也就是创世的第六天,曾创造了令一个智慧种族,他们是维拉们以自己为参照而创造的!因而外表,本性都接近众维拉,并和维拉们一样拥有永恒的生命。身为维拉次生儿女的人类们称这些首生儿女为[精灵],他们曾经在世界伊始的大陆上生活,见过原初的世界树和众维拉的尊容,昆雅和辛达也正是维拉们赐予这一族的两大姓氏。
“那个孩子,是精灵吗……”,如果是,那么她与一般人不同也可以解释了,可一个精灵又为什么要来给人类打工呢?照长辈们的说法,精灵一般都不会越过自己的领地远行,因此也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们。范剑望着少女的背影想着,要能把她的头巾取下来就好了,看看那下面是不是有一对精灵特有的尖耳朵。
正文.暮光压城
黑面包的滋味虽然不那么令人快乐,但配合那杯淡酒在胃中膨胀还是很快消除了饥饿感。范剑在肚子不再抗议后便找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一大觉。来到那个住宿地后他方才发现这狭小空间里面除了一张嘎吱作响的床外别无它物,而且还是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之下,头顶上时不时传来脚踏木板的声响。但这都没关系了,一来他也只需要一张用来睡觉的床,二来以他现在这状态加上刚喝了酒(虽然并不是什么佳酿),就算楼梯上有人跳踢踏舞他也能睡得安安稳稳。
于是他没有丝毫抱怨,行礼往墙角一丢,解开上衣便往床上一躺,虽然垫床单的是硬参参的棕编垫,但相对于之前在野外睡石头已经好上了不少。他双眼一合便很快入了梦乡。
此时的小镇也渐渐进入了傍晚时分,天色渐暗,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少,与白天的热闹场景完全相反。旅舍的客人也大多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这使得忙碌了一天的店员们也得以休息。桃乐丝走出有些闷热的旅店,她站在店门口的橡树下抬头望着天边火一般的夕阳。“世界树,一定还在的吧!”她默念着。
此时少女已经换下了之前的店员服装,换上了一件晶莹如月光的精灵族丝织裙。虽然她还只是孩子的身体,但从远处望去依旧有一种超越世俗的美感,仿佛她已经与橡树、与夕阳甚至整个自然融为一体。这也许正是维拉们赋予首生儿女们的特权吧!
“嘿!小桃乐丝!”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少女裸露在外的背部,弄得她痒了一下。
“店长?有什么事吗?”桃乐丝抬头问道。
“我说,别站在外边了,这么白净的身子可别让虫子给咬了!来吧,进来和大家喝一杯!”店长笑道。
“那个我不喝酒的…爸爸妈妈说要等我二十岁之后才行!”桃乐丝笑着摆摆手,拒绝了店长的好意。
“你有父母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孤儿呢!”
“也是,我还从来没和您说过自己的事。”
“那你怎么不回去呢?我并没有想强求你在这的意思!虽然我这人是有些爱钱,但原则上也决不会做扣留小孩子当童工的。”
“如果不是您的帮助,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夜我也许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如您所见,我是精灵,对于我们来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都称不上是时间。因此,我留在这为您打工只不过是一点微小的感谢而已。”
“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还是个大善人呐!哈哈哈!”店长爽朗地笑了起来。“不过话说你那时候为什么会躺在镇子外的山脚下呢?失足?”
桃乐丝摇摇头。
“这种事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让您因为我而受到威胁,精灵族内部的问题,我只能告诉您这么多了。”
“是吗,果然不论什么族的,人类也好,精灵也好内部都难免有矛盾。一般这种时候我就会喝酒,美酒能让我忘记不快活的事…”店长一边说着又将手中小木桶般的大杯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黄褐色的液体。
“这种东西真的有这么神奇么?明明只是普通的饮料耶。”桃乐丝歪着小脑袋看店长一脸享受地咂着嘴。
“当然,我可是没有酒就活不下去的人啊!小桃乐丝要不试一口?”店长将杯子递过来,月光下的酒液如同凝结的琥珀,意外的好看!
“不不不,我还是…不能…”
“好孩子偶尔出下轨也无妨吗!而且在我们这九岁就可以喝酒了,你几岁了?”
“十一。”
“那不就可以了吗!你现在又不是在精灵国,在这个地方入乡随俗也并非什么不得体的事。来一口吧!很香的!”店长笑道。
“那…那…我就喝一点,就一点点…”桃乐丝觉得再拒绝店长的好意多少会让他伤心吧!而且自己对那杯被描述的极为神奇的饮料也的确有兴趣。以前也亲眼看过爸爸妈妈一边说着“这东西不好!小孩子不能喝!”一边喝得快乐似神仙。
“来吧!小桃乐丝!”店长将杯子又一次递过来。“嗯…”桃乐丝双手捧着杯子,盯着倒映在杯中的另一个自己,似乎在鼓起小小的勇气!随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呀!”她眉头一皱,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哈着气……
“怎么样,第一次喝酒?”店长看着桃乐丝可爱的反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辣……”桃乐丝的眼角已经辣出了眼泪…“但是…真香!”
然而在被温暖的灯光所充满的小镇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是一圈巨大的高墙,将它层层包裹。
“你说,那个亚拉贡家族的唯一血脉在这里?”一个山林中的黑影靠在一块大石上道。
“不仅如此,之前跑掉的,我们的小公主也在。”另一个黑影道。
“哦!那可有趣了,所以你觉得…要怎么做…”
“先试试水,巴杰尼蒙大人的意思貌似只要我们警示一下就行了,况且……对于这个难得成功的实验品我还是挺期待她会如何发展的!”
“行!就这么办!”说罢,这个黑影双手升腾起紫色的光焰,快速在跟前划出一个一个几何图形,这些图形相互拼接组合成了一个魔法阵图……
他的双眼也犹如烛火一般,在黑夜中散发出不详的紫光!
“兴奋地展开杀戮吧!我的血祭仆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