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比想象中要来得顺利。
起初的确是有着磕磕绊绊的，要么传达太快了蕾蒂希娅小心翼翼摸了半天才发现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要么就是传达太慢了障碍都到脚下了才说，嘛，总之，一开始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吧。
但是后来终于习惯了配合之后，这些让人尴尬无语的情况就少很多了，行走起来也顺畅不少。
“这一次，倒的确是要谢谢你的帮忙了。”
要是没有这小子的额外视角的话，自己恐怕要在这条路上多耗费很多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起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小事情，关怀庶民也是我们贵族教育的一环......啊，其实也不是这样。”
斯塔诺努力潇洒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还是很密切的，我怎么说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对吧？”
这种初步学习了一小点驭人之术但是不仅不熟练而且还强行想要拿出来装逼的样子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不，可能比那小丑还要不堪，起码人家小丑还知道自己是个丑角呢，而斯塔诺这样的嘛，浑然不知。
当真是“笑果十足”。
“啊，是是是......”
尽量让语气里面的敷衍变得不明显一些，蕾蒂希娅一边走，一边问道，“说起来，斯塔诺，这么一路走过去，你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小动物？就比如......”
“小动物？你指望在这里看见小硕鼠，小兔子这种东西？”
话头直接被打断了，斯塔诺一副“你脑袋坏了吧？”的样子，“你没在做梦吧？”
“你能不能先等我把话给说完啊？”
蕾蒂希娅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我什么时候有说过小动物是那种小兔子之类的类型吗？你这种压根不听人说话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你......啊啊算了！你到底想说啥？”
“虫子啊！”
蕾蒂希娅用一种极度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低吼着，“我说的是那种喜欢生活在地下的长相极其恶心的虫子啊！这种鬼地方你还能觉得有小兔子到底是你的思想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话语出了问题啊！”
“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
又被喷了的斯塔诺不由得反吼了一声，“什么叫我的思想出了问题？！你说话是不带脑子吗？！”
“呵呵哒。”
喘了一口气，蕾蒂希娅冷笑了两声，“怎么，恼羞成怒了吗？被下人驳斥了之后觉得自己小小的自尊心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想要开始吼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着一朵小小的火苗，自己知道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争吵无济于事，只能让自己的处境愈发困窘，可是，很难去抑制这样的想法。
又是那个死去的魔女的影响吗？
还是说，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里面，已经对这个没教养的小鬼忍耐到一个极致了呢？
蕾蒂希娅目前唯一可以知晓的就是，在说完这些字眼之后，她的心情很爽，非常爽，相当舒爽，不管后果如何，起码她现在是舒服了，那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的母亲一直教育我，要做一个有修养的人。”
斯塔诺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努力保持着言语的连贯性，“但是为什么，你这样的人，总是能够一次两次三次地挑战我的耐心极限，让我知道原来我的脾气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不应该就是所谓的休养吗，我的小少爷？”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在阴阳怪气了，不过，蕾蒂希娅在发泄了之后，还是没有完全放飞自我，正在尝试着能不能补救一番，“我承认我话说的是难听了一点，不过我也没有嘲讽你的恶意，要是有什么过于冒犯了你的地方的话，我也是会道歉的。”
“为什么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是高低位的人对自己的下属说话了。”
长期跟蕾蒂希娅交谈斗嘴的结果，就是斯塔诺也在无形之中有了吐槽的能力，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金句，“但是你这种说法完全得不到我的原谅你知道吗你个竹竿！”
“你知不知道一直叫女性竹竿也是一个非常失礼的行为啊？！”
“我只知道你对我非常失礼！”
“你个死脑筋明明就是你先无礼的！”
“对付你需要有什么礼貌吗？！”
“你知不知道这就是你一直欠缺的教养啊！”
“你个竹竿说什么？！”
......
补救措施，可能，蕾蒂希娅是努力过了吧，但是具体有没有效果，需要用另外的眼光去审视。
不过，吵到了后面，总觉得在言语技巧的使用上，两人之间的心理年龄差距被完全抹平了，听起来单纯就只是小孩子的斗嘴而已。
这是坏事情？
不不不不，当然不。
因为越是这样，这次争吵的结果，就越容易被淡化，越容易被略过。
这可是好事情。
“......唔！”
步履愈发缓慢了，蕾蒂希娅扶着墙壁，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唔，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甚至惊动了本打算一段时间不理会她的斯塔诺，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划掉），这个贵族暴发户（划掉），这个将帅之子，终归还是有着孩童的同情心的。
“喂，竹竿，你怎么了？”
在与蕾蒂希娅交谈，并且帮她关注着周围情况的过程中，这位贵族小少爷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中，他坐在书桌前，手边是几本图书，拧开的墨水瓶，沾水的羽笔，还有几张白纸，“喂？！”
“咳，咳咳咳，我，我没事......”
胸口，有点疼，有点烧，就像是硬生生吞下了一团火焰一般，让蕾蒂希娅的动作都滞缓了许多，“就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这种感觉，以前还从未感觉过，但今后，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不舒服？为什么我没感觉到......”
就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般，斯塔诺也没再去提这茬，“那你现在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我说大爷，我特么都这样了，你居然还问我怎么样，能坚持？
饶是身体的情况恶劣无比，蕾蒂希娅都有一种笑出声的冲动。
忍住，这个时候笑，完全是对自己身体的不尊重好吧？
但是一旦努力忍耐，喉咙里那种阻塞的感觉，胃里那种反酸的感觉就愈发严重了，几乎要让人直接吐出来。
“咳，哈......”
死命憋住了呕吐的欲望之后，蕾蒂希娅轻轻擦了擦嘴角，“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任何的病症，在爆发之前，必定要经过时间的累积，只有不断的量变，不断堆积，它才能充盈，才能爆发，不应该是这样的道理吗？
可是，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塔诺......”
声音里居然有着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这让蕾蒂希娅不由得苦笑起来，毕竟，刚才还跟打了鸡血一样跟别人掐架斗嘴，现在却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当真是，很搞人心态，“你能看到什么吗？”
“看到什么？”
斯塔诺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到什么，看到什么，看到什么......”
周围的环境依然昏暗无比，但是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地面上也只是石头的堆叠与水流的途径，总体而言，外部环境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才对......
等，等一下......
通过蕾蒂希娅的视线，瞥见的一瞬间闪现的幻影，让斯塔诺的呼吸稍稍停顿：“喂！等等！”
“嗯？......啊！”
双腿忽然麻了一下，失去了支撑的蕾蒂希娅一下子瘫坐了下去，这让她多少有些茫然，“吓死了......”
还好身下还算平整，不然的话，很可能身上又要多一些伤痕。
刚才，当真觉得，自己失去了双腿一样。
“喂喂喂没事吧你？！”
随着视角的转动，斯塔诺忽然注意到了蕾蒂希娅身上的不对，“你脚上这个伤，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
原本，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块疤痕般的伤口，此时此刻，它的内在已经微微发黑了，伤口外突着，就像是平地上崛起的黑色山脉，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色，满是褶皱，满是扭曲，暴起的青筋就好似枯萎的树枝一般向四方开散而去。
恐怖？
不不，这已经完全不是恐怖的范畴了。
这是异端。
这是不应该存在于身体之上的异常之物。
太过于惊悚的伤痕让斯塔诺强行移开了视线，而这，也让他看清了刚才一晃而过的幻影。
嘿，其实只是一个泡在水中的白色头骨而已。
嗯，是人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