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默片的演出时间，蕾蒂希娅已经没有去计算了，只觉得在短暂中，带着宛若永恒的漫长。
药师尼古拉，蕾蒂希娅曾经从他那里学习到了制药方面的知识，虽然说并不全面，不详细，不具体，也不科学，而且还没有得到过允许......仔细想想好像限制与隐患都多的不要不要的。
他慢悠悠地下来，身上披着一件灰白色的袍服，与那教堂的仆役装扮看起来十分相似。
可教堂仆役们手中拿着的，是一把点了白烛的烛台，还有一把笤帚，做的是清扫整洁之事，是为了让供奉神灵的场所洁净，令牧师布道的环境圣洁的。
而尼古拉药师先生，一手拿着一张旧纸，另一只手握着一柄造型凶悍粗犷的屠刀，一眼望去便是满满的压迫感。
而且还很容易让人串戏到别的片场去。
尼古拉先生的嘴唇在一开一合，他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惜就凭蕾蒂希娅的唇语技巧，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还不如自己现场给他来编一段台词靠谱呢。
就这样说着无声的话语，尼古拉持刀走过了两个祭司，径直向着那座石台走去了。
人群随之而动，他们似拱月的群星，带着崇敬的神色，低垂着头，宛若待宰的羔羊，又如面君的臣子。
“总感觉，就是一个很纯粹也很简单的活人祭祀仪式啊。”
蕾蒂希娅如此思考着，“感觉到目前为止，给我展现出来的片段只是整个仪式里面的一小部分而已，根本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啊......”
即使给她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也无济于事，她本来就认定了这个村子的人有问题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确定自己内心想到的最坏的局面罢了。
都特么的不愿意当正常人啊。
村里的也是，城里的一部分也是，平常看起来老老实实人畜无害的，真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下起手来比谁都要狠啊。
这种面不改色直接杀人的举动，蕾蒂希娅能做到吗？
那显然不可能，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上都是疯子啊。
就像现在，药师尼古拉，正要用他那把胳膊粗细的砍刀，将石台上还剩下个几口气的男性分尸呢。
“哇......哦.....天呐......妈耶.......”
蕾蒂希娅无言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嘴里喃喃着自己都没知觉的感叹，“这周围的人都是怎么看的下去的啊......”
直接，简单，粗暴，无情，尼古拉药师就像是在劈砍一根长老了的木材，一下一下毫不手软，那根“木头”内蕴的树汁在此时毫无规律地飞溅，落到石台上，药师的身上，刀上，树干自身上，还有一部分，被尼古拉带下来的那块布接住了。
他似乎是特意收集了部分活祭品的血液，将会用到什么地方尚且不知道，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看的就很让人不舒服。
更别提被砍下来的树枝，还有破开树皮之后从里面取出来的树心等东西了。
相当，具有震慑力。
餐盘与餐点都被布置完成了，那个屠夫，他缓缓起身，离开石台，将屠刀交给了一旁恭立的人，用双手捧起那条暗红的布条离开了。
在离去之前，他回过身，向那些依然簇拥的人们吩咐了几句，顺便，向蕾蒂希娅展示了什么叫“我有特殊的爬梯子技巧”。
“嘶......”
注视着尼古拉药师捧着布条还能如履平地般爬梯子的动作，蕾蒂希娅只能表示学不来，“这种比猴子还要灵活的动作，尼古拉大叔的武力值比想象中还要高啊。”
比专业猎人还要熟稔的刀工，专业医生才有的冷静，灵活矫健的身体，还有一个不正常的脑子。
“忽然有点替罗娜小姐姐感到悲哀了......不对，如果说整个村子都不正常的话，那么，孩子们，岂不是也要算在里面？”
除开那个一看就不正常的小丫头伊洛之外，那些懵懂的，情窦初开的孩子们，其实，也都是这些疯狂的人们之中的一员吗？
果然，还是有点难以想象啊......
不仅难以想象，也同样难以接受，这样的村子，这样的人们，这样的仪式......
“教会所做的，意外的没有什么过错啊。”
蕾蒂希娅清楚这是比较偏激的想法，毕竟自己没有对这一切进行了解，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到这种原始血腥的画面的，但她抑制不住脑海中的想法，觉得这样的行为，还有能够微笑着做出这些的魔女的血裔，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完全，想不明白。
“呼......那些家伙......”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尼古拉药师的话语，应该是他们可以去自由地解决那个已经死透了的男性。
人群一拥而上了，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与喜悦的神情，无数只手向前伸去，那般举动，仿佛是在求取着殉道圣人的鲜血，想要瓜分一份殉道者的血肉。
传说中的那位圣人，他的血肉可以变成红酒与面包，这是奇迹，也是神性的象征，而蕾蒂希娅看见的这位，他并非圣人，也无神性，说好听点，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城镇好公民，也是一个虔诚狂热的异端狂信徒，说直白点，他就是一只倒霉鬼，一个被选中了，自以为会获得无上荣耀，心甘情愿奉献的大蠢货，哪怕是死了也得不到安宁。
他的尸骸就会这样被丢弃在污秽的石台上，慢慢冰冷下去。
他的血液，一部分被取走，一部分被践踏，一部分染在石台上，一部分驻留在人们的衣服上，身上，一部分融入大地，还有一部分，被争夺，被当做至高的饮料喝下了。
他的脏器，被剥夺，被破坏，被分割，就如同他的皮肉和骨骼。
呵呵，真的就像是餐桌上的一道佳肴，最好的部分被高位者取走享用，残羹冷炙则被丢弃了，被那些附庸争抢。
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无比幸福，无比和睦，所有的人都是手足，在这一刻共享着喜悦。
哈哈哈......多么美好的场景啊，如果他们能清理一下身上的，手上的，还有嘴边的血迹的话，那就更好了......
“稍微有点，看不下去啊。”
蕾蒂希娅托着下巴，本能地觉得厌恶，她转了转视线，扫视了一下那些依然停留于此的人，忽然看到了一个，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存在。
那是一个，女性，穿着同样朴素的布衣，脖子上还扎着一条素白色的围巾，相当可惜的是，那条围巾，已经被红色浸润了。
她在之前也参与了这场分享的盛宴，因为人混杂起来的缘故，蕾蒂希娅并没有在一开始注意到她。
但现在，看到了她的特殊。
表情，相比起其他人，更显紧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分享血食的手，此时在轻颤着，紧握着，令那暗血黏连在手中。
如果没有自己的视力帮助，还真不容易观察到这些细节呢。
“呵......”
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蕾蒂希娅轻声说道，“看起来，有人还是动摇了啊。”
他们，可能是兄弟姐妹，也可能是情侣，是夫妻，当另一方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出现了波动，更别提，还要去争抢对方的身躯了。
女性的眼中，有着各色神采交织，它们在为这场仪式，编织一个可能性，一个崭新的，可能不同于以往的可能性，自然，也可能是一个已经被重复过无数次，结局依然不变的可能性。
但这就是蕾蒂希娅所期待看到的东西。
“好了，好了，这样的话，这个故事，会向着什么样的剧情去发展呢？”
蕾蒂希娅眯起眼，她很想笑一笑，却发现，嘴角翘起来的弧度，怎么样，都称不上是笑容，“稍微有点期待......我这脸是被整面瘫了吗？还是在意识世界里面？”
吐槽的功力还是一如既往，这让人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