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整个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四肢沉重得到了几乎抬不起来的程度，倒不如说，光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压住了一般，几乎凝滞的空气混杂着紫黑色的薄雾，让人几乎窒息。
大量黑色的雾气遮蔽了绝大部分的视野，而被这股几近凝滞的雾气所萦绕着的宫殿，也被死亡的气息所浸透。
“呼——哈——”
竭尽全力地活动着自己的胸腔，以此来保持意识的暂时清醒——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然而，比起周围已经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其他人来说，我还算比较幸运的一个。
不过，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例外。
“唔姆....”
加德拉。
在这股令人窒息的黑色雾气中，这名满头白发的老者不但没有显出丝毫的疲态，反而像是愈发精神了一般，挺直了微弓着的腰板，缓缓地踱步到了我的面前。
“禾彦...是吧？被那个老东西所眷顾的...”
此刻，这名胡须长到曳地的老者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嗓音变十足年轻且富有磁性，就连那双原本混沌不堪的双瞳也散发出了知性的光芒，与之相随的还有几缕淡紫色的粒子，不断地从眼眶中飘出。
“有点意思...那个老东西，还真的能做到保护自己的代言人——”
不....
不是加德拉。
虽然外貌还是基本上一模一样，但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态上来看，操纵着这副躯体的灵魂，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加德拉”了。
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你.....是....”
“行了，省省力气吧。”
“加德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我断断续续的质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在那家伙给我放了不少炮的份上，我干脆告诉你吧。”
接着，老者像是**纵着的木偶一般，行了一个诡异的礼。
“吾之名为...卡罗尔，你就姑且这么叫吧。”
“也就是加德拉所祈求的——神明。”
说罢，自称为“卡罗尔”的神明便操纵着加德拉的身躯，僵硬地直起了身子。
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生者的气息，仿若这幅身躯早已死去多时。
“......”
嘴唇蠕动着，但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呼吸似乎愈加困难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让我像平时一样说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嗯？我要做什么？”
然而，对方像是窥见了我的心思一般，轻声笑了起来。
“加德拉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老者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这整座城市的人，都将成为我的祭品。”
说罢，加德拉——不，现在应该是叫“卡罗尔”，收起了那副堪称经典的反派笑容，转而换上了一副遗憾的表情。
“加德拉么...作为工具还是挺好用的，可惜就是太天真了....”
“明明只是随便扯出来的谎言，再加上一点点的恩赐，这家伙居然就对我深信不疑了...”
“......”
“禾....彦...”
一声来自脚边的微弱呢喃闯入了越发模糊的意识之中。
是....艾修的声音？
她还没有昏过去吗？
“所以说，还是你们人类最好骗了啊——随便许诺点什么东西，就会轻而易举地相信，然后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说着，卡罗尔随意地朝着我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唔！！”
在那瞬间，一股强大的无形握力瞬间捏住了我的脖颈，将我整个人直接提了起来！
“呼——呼——”
窒息——但却没有完全窒息。
对方仿佛是在嘲弄我一样，故意给气管留下了一个微弱的通道。
于是，被提在半空中的我，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脖子，同时双腿下意识地胡乱扑腾着，竭尽全力地汲取为数不多的氧气。
“嘛，实话告诉你吧，等到整个仪式完成之后，确实会有一位言灵者，诞生在数万人的鲜血之中。”
“咕唧.....”
伴随着触手的蠕动声，双眼无神的梅露再度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几根被斩断的触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完好无损的状态。
“呼——呼——”
随着缺氧感一点点地加剧，我的视野伴随着意识一同模糊起来。
眼前的黑暗的逐渐加深，我只能勉强地看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凑在了面前。
“——不过，那个言灵者，不是什么加德拉。”
“——而是我。”
“咕——”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卡罗尔晃晃脑袋，打了个响指。
“让言灵者的飨宴正式开始吧！”
“咕唧！”
而化身为触手怪的梅露，也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一般，有些兴奋地抬起了一只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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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
“.....你们真的这么想吗？”
大殿之上，被剑刃与枪尖同时贯穿了身躯的老者，毫无悬念地倒在了地上，渐渐地化作了一片黑色的雾气。
然而，就在包括艾修在内的众人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时候——
在那片浓重的黑雾之中，身体逐渐消散的老者，却猝然抬起了那颗苍老的头颅。
而随着话音落地，萦绕在加德拉身边的那团黑雾便在瞬间膨胀了数倍，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之内，这股迅速蔓延着的黑雾，便将众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窒息感。
以及，死亡的气息。
这两样事物，是每一个身处于黑雾之中的人所首先感受到的。
紧随其后的，便是抵挡不住的虚弱感，还有因缺氧而带来的意识及视野的双重模糊。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谁牢牢地掐住了脖子，按住了胸口一样，沉重而粘稠的黑雾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
带来这股窒息感的，并不是因为氧气的缺乏。
而充沛的氧气也还确确实实地还存在于大殿之中。
这是作为风系魔法使的艾修，再清楚不过的一件事。
“呼.....这是什么？”
双腿控制不住地瘫软下去，艾修就这样与其他人一同瘫倒在了被黑雾包裹着的台阶之下。
“是...【深渊】系魔力....”
耳边传来了某人的低语——确切地说，是某人竭尽全力所发出的微弱回应。
“我....早该想到....的...”
另一个声音略带悔恨地呢喃了一句，紧接着便再也没有发出过声响。
“呼....禾....”
猛烈的倦意伴随着几近虚脱的无力感凶猛地袭向这名手中紧握着长弓的银发精灵，而在她的身旁，莱尔，席拉，甚至维塔，都无一例外地在这股黑雾的包围之下失去了意识。
然而，艾修还醒着。
虽然她的意识已经游走在了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但是她依然醒着。
原因呢——
“唔....咕....”
在不远处的阶梯之上，一道瘦弱的影子，牢牢地钉在了艾修的视野之内。
那是梳着一头黑色长发，身着洁白牧师袍的少女。
少女那娇小的身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地提了起来，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扶着自己脖颈的部位，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上所浮现出的，是窒息之后的痛苦神情。
“不要紧张，很快就会结束了——”
王座的一旁，身着深色亚麻长袍的老者露出了一丝戏谑的微笑，只见他抬起了一只布满了皱纹的手指，轻轻地逝去了自少女眼角滚落而下的晶莹泪珠。
“咕——”
这一场景，被艾修尽收眼底。
然而，这名被深渊魔力牢牢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女所能做到的，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并竭尽全力地朝着禾彦的方向伸出自己的右手。
“禾......彦”
“呼....呼...”
该死的....
必须...去救她....
必须——去救禾彦。
艾修的潜意识中，这样的念头曾无数次地出现。
可是...
动不了。
无论艾修如何拼劲全力的挣扎，那股牢牢压在她身上的压迫力就是不肯挪走。
而随着腐蚀程度的进一步加剧，艾修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意识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再向前迈出一步便会坠入深渊。
“呼...禾彦...”
“咕...唔...”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痛苦地进行着微弱的挣扎，而自己却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一点一点地剥夺生命。
这种深深的无力与自责，正如半年之前发现禾彦被山贼所绑架时那般，填满了艾修的心灵。
“禾彦....”
“抱歉...”
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你....
抱着这样的情感，少女缓缓地阖上了那双淡紫色的瞳孔。
“噗呲——”
在那条尖锐的触手将禾彦的小腹易如反掌地贯穿的同一时刻，艾修也因抵挡不住深渊魔力的强腐蚀性，而彻底地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然而，令这名知道昏厥之前，依然牢牢地盯着禾彦的少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
“ 吧嗒。”
在附着着黏液的触手尖端碰触到禾彦那光滑肌肤的一刹那，猎人与猎手的身份，已经悄然发生了转换。